转眼之间,便到了秋末,满院的桂花香,赵丽抚着高高耸起的腹部,缓缓走到摇椅边,正想坐下,阿姆惊慌的跑了过来,“丽儿,赵大人来了。”
赵大人?每次这位大人来,总有不祥的事发生,一定与爹爹有关,爹爹因为刘陵的死,已经陷入了疯狂,从前张汤与自己来往,总是小心翼翼,不想让任何人知道,可是这次,明目张胆的到宫里找自己,一定出现了天塌地陷的危机。
“丽儿……。”
回过头,果然是张汤结满了寒霜的脸,“张大人,请坐。”
看着赵丽悠闲的面容,张汤佩服不已,这个女人经受了太多的打击,想必对灾难已有了天然的抗力吧,轻轻的吹开茶杯里的茶,碧绿的茶汤,带着泌人的幽香,和赵丽一样的不凡,轻轻的呷了一口,“我们已找到赵常德私通匈奴的证据。”
果然是这样,看着张汤轻轻饮茶的样子,赵丽只觉得心里一阵阵的发寒,天地在同一时间陷落,自己要如何拯救奶奶和翠儿呢?
“为今之计,”张汤拖长了声音,抬眼看着赵丽,“只有舍弃了。”
接连十数天的大雨,阴沉的天都没有一丝放晴的迹象,本想再陪翠儿到长安玩耍,可是这么大的雨,连门都无法出,也许只能怪肚里的孩子,快十一个月了,一点儿都没有要出来的迹象。
赵丽有些吃力的坐了下来,整理着案上那些小孩子的衣服,做了这么多,不知道他生下来能不能穿上,翠儿每次摸着自己的肚子,都说是小弟弟,自己也真以为是男孩儿,所有的衣服都准备的是男装,如果生下来是女孩儿,不知翠儿会不会失望。
想到翠儿,眼泪似乎就要流下,舍弃!张汤让自己舍弃,明明下定了决心,可是想到翠儿,就忍不住心伤。
“饿了吧!”
抬起头,阿姆捧着一个漆盘小心的走了过来,自从跟随自己进了宫,阿姆消瘦了很多,她一定不习惯在宫里的生活吧,这里有太多的规矩和是非,都是阿姆所不习惯的,如果有选择,宁愿带着阿姆、翠儿、奶奶回九江去,守着那小小的家业,安安稳稳的过完一生。
喝了一口粥,走廊里传来了熟悉的脚步声,皇后来了,这宫里,只有她对自己最好,其他的人都不喜欢她,原因只有一个,就是皇上不喜欢她,皇上不喜欢的人,在这宫里,就大家都不喜欢的人。
“赵丽,你看看,这是最新的织锦,我特意带几匹给你做衣服的。”卫子夫微笑着放下了织锦。
果然很漂亮,也只有宫里才有这样美丽的织锦,要是从前,自己一定非常高兴,因为不久以前,还很张扬的时候,自己所有的衣服都是上好的织锦做的,可是自从大哥死后,自从意识到赵家的危机后,就再没有穿过织锦的衣服了。
“谢皇后。”
“这些衣服都是你自己做的吗?好漂亮,你的手真巧。”卫子夫情不自禁的摸了摸那只雪白而冰凉的玉手,好美的手,尽管是自己,仍然不禁的为她的美丽而倾倒,难怪去病如此的喜爱她。
说了一会儿话,卫子夫起身想走,转眼却看见她额上的冷汗,原来她一直在忍痛,不知是不是要生了呢?如果真是,那必得要快快的通知去病。
“去病,朕让你在全军挑选军士,挑选好了吗?”武帝一边走,一边说,最近几天,他又让张骞把在西域的见闻一遍一遍的告诉去病,至于意图,他知道去病已经猜到了,可是和以往不太一样,这一次,去病似乎没有以往那种热情。
“怎么了?一直不说话,从前说你几句,还会说一句话,现在问你,就像没听见一样,朕和你说话,听见没有?”武帝有些恼怒了。
“好了。”霍去病无精打采的跟在他身后,连他语气里的恼怒都没听出来。
“不就是十一个月没生吗?担什么心?”武帝有些幸灾乐祸。
“冠军侯,冠军侯……。”
远远的看见卫子夫的贴身侍女跑了过来,满面的惊惶,难道是那女人出什么事了吗?可是去病却很镇定,看不出一丝不安。
“冠军侯,赵姑娘生了。”
武帝脸上的笑容黯然,“生了,生了个什么?”
“小冠军侯,长得真可爱,胖胖的,才生下来,就一头乌黑的头发,眼睛转啊转的,真惹人爱怜。”侍女兴奋之下,连皇上脸上阴沉的神色都没看见,“皇后娘娘让您赶快回去。”
看着去病匆匆忙忙向精舍跑去的背影,武帝虽然心中不悦,可忍不住还是笑了出来,在心里,去病一直是一个小孩子,没想到现在他也做爹了,不知道他的孩子,会是什么样子,千万不要像赵丽,那样可真是娘娘腔了。
转眼过了两个多月,去病回军营也快半个月了,明年春天,对匈奴新一轮的攻击又要开始了,去病充分了领会到了朕的心意,所以才会在这个时候回到营中。
只不过他却把赵丽留在了宫里,这个时候的确不方便把赵丽带在身边,他难道不知道朕最讨厌赵丽吗?可是虽然不想见赵丽,却很想看看霍嬗,想了三个多月,今天是他行喂乳之礼之期,何不借机去看看他呢?
走到精舍外,武帝又犹豫了,到底要不要见见那个小孩子?矛盾得想回建章宫去,刚退后一步,就听有人坐精舍里走出,“娘娘,嬗儿真可爱……。”
听这声音,好像是桃花,武帝转过身,果然是李夫人,她也来了,她不也不喜欢赵丽吗?听桃花的口气,嬗儿似乎真的很可爱。
等了半天,精舍外终于安静下来了,武帝推开门,和元宝蹑手蹑脚的进了屋,一股熟悉的香味儿迎面而来,一个漂亮的摇床就放在屋中央,嬗儿也许就在里面吧!
果然很可爱,白白的、胖胖的,长得真是漂亮,黑漆漆的眼睛,又大又亮,粉红色的小嘴,就像一颗小小的、圆润的樱桃,一头漆黑的头发,倔强的耸立在头顶,看见武帝,嬗儿不像一般的孩子那样怕生,而是睁着圆溜溜的眼睛,一直看着他,两只胖胖的小手,轻轻摇动,嘴里发出咯咯的笑声。
武帝几乎立即就喜欢上了他,不愧是去病的儿子,长得和去病……,除了眼睛像去病,其他的五官和赵丽一模一样,精致而美丽,不知长大了,是不是会变成娘娘腔?武帝愤愤的抱起了霍嬗,逗弄他,如果嬗儿长得再像去病一点儿就好了。
“不知嬗儿哭了没有?”精舍外缓缓传来卫子夫温柔的声音,她也来了?
“臣妾参见皇上。”
看见武帝,卫子夫立即跪下行礼,武帝哼一声,“你也来了,”转眼看见侍女手上的漆盘,“要行喂乳之礼了吗?”
“是啊!”卫子夫站了起来,微笑着走到他身边,“皇上,让臣妾来抱嬗儿吧。”
“行了,朕抱他。”武帝抱着嬗儿不放手,伸头看了看漆盘上的碟子,“哪一盘是甜?”
卫子夫指了指,“就是这一盘,皇上,要先喂酸的。”
武帝拿筷子在酸碟里沾了沾,正要放到嬗儿嘴里,他左右晃动着头,就是不舔那支筷子,武帝笑道:“小家伙,好大的力气,那一碟是甜?”
“这一碟。”卫子夫有些发愁的看着霍嬗,这个小家伙长得胖,力气也大,呆会儿可别惹恼了皇上。
“好了,来点儿甜。”武帝把筷子放到嬗儿嘴边,他竟伸出舌头舔了舔,看样子很高兴。
“皇上,不能光喂甜的,其他的三味儿……。”卫子夫小心的提醒武帝。
“怕什么?嬗儿不爱其他的三味,就让他全部吃甜的好了,他从小就在宫里,难道朕不能保证他一生都过得甜蜜幸福吗?”武帝不以为意,“再说了,嬗儿和去病一样,都是天生富贵。”
不知道皇上怎么这么宠爱嬗儿,卫子夫颇感无奈,转过身,内屋粉红的人影一闪,赵丽走了出来,一见她,嬗儿拼命的伸着手,要她抱,力气大得武帝几乎都抱不住他。
“嬗儿,娘抱。”赵丽从武帝手里接过霍嬗,看了看侍女手中的碟子,“嬗儿,又顽皮了。”
看着霍嬗在赵丽怀里安静的样子,武帝不由感到气愤,连这小小的孩儿都知道讨好她,父子俩一样的不争气。恼得想拂袖而去,却听嬗儿咯咯的笑,怒气不由渐渐消了,转过身,正想再看看他,元宝急急的跑了过来,“皇上,张汤有急事找您。”
张汤?这么着急,不会和匈奴有关,如果猜得不错,一定是爹爹的事,赵丽缓缓的站了起来,虽然早已做了准备,可是真不知皇上这一次要如何处置赵家,杀了爹爹,还是灭族呢?
“赵丽,让我抱抱嬗儿,看他的样子,可真乖。”卫子夫兴奋的从赵丽手中接过了嬗儿,完全没有察觉到赵丽异样的悲伤“你看他多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