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了这么久,终于到了九江了,淮水滔滔,江花似火,眼前的景色和从前一模一样,可是心境却不一样了,赵丽携着嬗儿的手,站在淮水边,深情的看着远处被浓雾掩盖着的山峦,这里,尽管这里再没有一个亲人,可是看着这青山绿水,嗅着空气中淡淡的幽香,都觉得温馨,这里毕竟是故土啊!
“娘,这里是什么地方?”嬗儿眨着眼睛看着满地的落叶,这里这样的荒凉,他不明白,为什么赵丽巴巴儿的把他带到这儿来。
“娘小的时候就住在这里,”赵丽抱着嬗儿慢慢的走近那个竹屋的残骸,上次和霍去病离开的时候,她亲自禀火将竹屋付之一炬,原以为一辈子都不会回来了,但是这一次的离开,也许真的就是永恒了。
忍不住的泪流满面,再也看不到从前温馨的美景了,听不到碧绿的风声,闻不到似火的江花,赵丽站在残骸的中央,只觉得时间如同掠过眉梢的月光,还未发现,便已消逝,面上空茫的微笑如同沉静的江面,“娘,有人过来了,嬗儿怕。”
轻轻拍着嬗儿正在颤抖的肩膀,然后缓缓抬起头,果是公孙杰,乌鸡听了自己的指令,假装没有发现他,他就跑上来了,且听他要说的秘密是什么吧,如果不和他做个了结,他会如附骨之蛆一般跟着自己,再也不得清静,“是你,你这一路都跟着我,你想对我说什么?”
这一刻,赵丽显得很美,从前的稚气已完全消失,眼前的女子杏眼桃腮,烟视媚行,那万种的风情从她一举一动间自然的流露而出,和刘陵刻意的造做完全的不同,公孙杰微笑着走近她,一刻,只要一刻,这个绝世的美人儿就完全是自己的了。
“赵丽,很久不见了。”
公孙杰优雅的行着礼,那样的虚假,那样的刻意,赵丽淡笑着,蔑视着转过头,看着远处火红的野花,“你应该知道,无论多久不见你,我都不会想念的。”
她说的话,还是这么的尖刻,每一个字落在耳中,都像一把烧红的铬铁落在心上,公孙杰的笑容渐渐僵硬了,“赵丽,我似乎没有对不起你,你何必如此的仇视我呢?”
对不起?他对不起的人太多了,刘陵、淮南王、赵家的人,还有许多自己不知道的人,他竟然有脸和自己谈论这个话题,赵丽转过身,“是吗?赵家为什么灭族,你以为我真的不知道吗?你以为张汤真如传说中那般守口如瓶吗?”
果然知道了,原想她就会知道,她的男人是谁?霍去病!皇上跟前一等一的红人,要讨好他的人实在太多了,赵丽想要什么消息没有?再说赵家灭族,一直是赵丽心头的痛,她不询问才奇怪,听说赵老太婆和赵翠儿能够活下来,也是因为张汤的缘故。
“是我做的,你的父亲一直和匈奴人互递消息,甚至在你出征期间也在做同样的事,难道他不该死吗?再说了,你们赵家的财富是怎么积累起来的,还是靠抢夺别人的血汗钱,既然都是不义之财,还不如用它做一些有意义的事。”
这冠冕堂皇的理由出自这样人的口中,除了觉得他厚颜无耻,竟激不起一丝的愤怒,看着他英俊的脸,赵丽只觉得恶心,她转过头,树从间有刀剑在反光,那是乌鸡带着防卫在四周设的埋伏,赵丽微微出了一口气,“既是如此,我是不是应该感谢你所做的好事呢?”
她语气中的讽刺令公孙杰愤怒得几乎想杀人,可是他没有动,他也看到了四周树从里的刀剑反光,这个女人和刘陵完全不同,她无时无刻不在防备着他,看来,只好用最后一招了,满脸挤出笑容,“赵丽,这一次来,我只是想告诉你一件事,你一直都想知道的事。如果你想知道,不如和我一同进城一叙如何?”
进城?他把自己当成傻瓜了吗?赵丽低下头看了看嬗儿,他乖乖的伏在自己的怀里,想必他对面前这个男人也充满了恐惧吧,赵丽温柔的笑着,“嬗儿,叫乌鸡叔叔来陪我们好吗?”
“好!”嬗儿低声的回应着,他伸出头四周张望,只想乌鸡赶快出来,他想必也感到了自己的不安吧!
“赵丽,你难道不想知道吗?”公孙杰好整以暇,以赵丽对她母亲的感情,她没有理由不想知道关于自己母亲的秘密,可是看她的神情,她似乎知道了什么。
“不想,尤其是从你口中说出的秘密。”赵丽断然的拒绝,她对树从中的乌鸡做了个手势,让他不要那么早出现,毕竟还有一个机会从公孙杰口中套出那个秘密。
“真可惜,”公孙杰似乎猜到了她的想法,转过身,开始向来处走去,“那个秘密与你的母亲有关,与你的二叔有关,我好不容易才探听到,你却不想知道。”
一步,二步,三步,赵丽应该唤住自己了,可是身后没有一点儿动静,公孙杰忍不住的想回头,不行,决不能回头,不让能赵丽看出自己心中的不安。
再走二步,还是没有动静,公孙杰几乎就要转身了,却听赵丽在身后慢慢的说,“且慢。”
听见赵丽的声音,公孙杰得意的笑了起来,可是转过身,他的脸色早已恢复了平静,淡然的看着她,似乎真的决定离开一般,可是眼前赵丽已经走到树丛的边缘,一群汉军正迎向她,公孙杰轻皱眉头,“赵丽,有什么话要说吗?”
赵丽背对着他,看不清她的神情,公孙杰不由有些忐忑,到底赵丽的想法是什么呢?她是接受?还是放弃?只要看见她的眼睛,他就能猜到她的想法,可是要如何让她转过身呢?她背过身去,也许只是不想让自己看到她真实的神情。
过了片刻,也许只是一瞬间,可是公孙杰觉得那一刻异样的漫长,赵丽缓缓的转过身,她对他微微一笑,公孙杰的心立刻踏实了,赵丽一定会同意,她赌不过他,这个秘密,赵丽从小就想知道,现在有这样的机会,她怎会放过?
“希望你以后不要再来找我了,那个秘密,在我这里卖不到好的价钱,我不想听,明白了吗?如果你明白了,今后请不要再出现了。”赵丽微微的笑着,没有半点困难的说出了这般绝决的话,看她的神情,那般的坚定,这番话,一定在她心里盘旋了很久,所以说起来,也这样的流利。
应该如何表示自己心里的不在乎呢?笑,还是平静,这一刻的表情,真的很难做出决定,也就这样吧!这样面无表情,才能表达出自己的不在乎,“是吗?你真的不想知道吗?可能除了你之外,其他人都已经知道了。”
声音微微的颤抖,也许已经显露出内心的失望了吧,没想到竟然如此的不能控制自己的情感,决然的转过身,快步的走到树从旁边,不甘心,绝对不能这样就认输转过头,冷冷的看着赵丽,“如果你后悔,你还有一天的时间,我会在九江城里的忘忧阁等你,下次你要见我,一个人来。”
没有回应,也不需要她立即做出回应,她需要好好的考虑一下,才能穿越自己的恐惧,找到她真正的需要,快步的走出树丛,他听见一个奇怪的声音,带着匈奴人的口音,“赵丽,那个男人是谁?”
回到城里,嬗儿累得睡着了,赵丽独自坐在灯下,看着奶奶留下的那个盒子,自拿到之后,她曾经无数次的打开过,除了那封王美人的亲笔信外,盒子里再没有其他的东西,难道奶奶希望自己用盒子里的秘密换得一时的苟安吗?
轻轻的抚摸着盒盖,不对,这盒盖上有什么不对,到底是什么呢?赵丽修长的手指细细的抚摸着盒盖上的每个角落,到底有什么不对呢?这细密的刻纹,难道藏匿了什么秘密吗?
蒙上绢巾,吸饱了墨的笔慢慢的、均匀的在绢巾上画出同样宽度的条纹,画得很仔细,额上渐渐浸出了细汗,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整片绢巾都被墨染黑了,只有其间细细的纹路诉说着那个被深深藏匿着的秘密。
夜深了,这是和赵丽约定的最后一个时辰,如果她不出现,这个赌局自己就彻底的输了,公孙杰面色铁青,石桌上的茶已经喝得冰凉,如同他绝望的心,打更的声音远远的传来,再过一刻,今天就结束了,难道她真的不想知道那个秘密吗?
时间一点一滴的流逝,公孙杰越来越绝望,最后的打更声毫不留情的响起,赵丽不会再出现了,公孙杰起身,也许她是这世上唯一能够打败自己的女人,走出忘忧阁,公孙杰突然觉得愤怒,她为什么不想知道,为什么?
快步的向官驿走去,风从耳边忽忽的吹过,转过街角,官驿的大门外挂满了灯笼,那般的辉煌,恍若白昼,而那宽阔的木桥横亘在小小的河沟上,流水淙淙,无论有多少人,今天晚上一定要见到她,实在不行,就破门而入,就在此时,他看见官驿的大门微微打开了一条缝,一片粉红的衣解露了出来,随后,一个玉雪可爱的孩子跳了出来,“娘,没有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