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节 当初不合种相思
作者:丹东大米汤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4134

夜风徐徐吹来,带来熟悉的幽香,从很小的时候开始,他便熟悉了这种香味儿,隔桥相望,赵丽精致的面孔那般的迷人,公孙杰不由微笑了,“赵丽,你终于来了,我还以为你不想知道那个秘密。”

看着他得意的笑容,赵丽心中暗恨,她俯身抱起嬗儿,将他紧紧的抱在胸前,似乎这样就能取得某种保证一般,“有什么条件,你说吧!”

虽然她竭力的平静着自己,可是公孙杰仍然听出她声音里的颤抖,她在怕他,是的,从认识开始,她就怕他,公孙杰的笑容渐渐冷淡了,他凝视着伏在她怀里的小孩子,和同龄的孩子相比,他显得非常的瘦小,从前在长安的时候,他长得就比同龄的孩子矮,消瘦了之后,看上去更加的弱小,小猫一般的伏在赵丽怀里。

公孙杰厌恶的看着那个如同精灵一般美丽的孩子,当计划成功后,他绝不能让这个孩子出现在他和赵丽的生活中,怎么处置他,下一步再想,目前,必须把赵丽掌握在手中。

“条件?我们之间怎么能说条件呢?我们认识多长时间了,从你二岁开始,我们就认识了,十九年,整整十九年,这么长的时间,我们之间怎么能说条件呢?”公孙杰有些哀伤的说,可是眼中却闪烁着兴奋的光芒,赵丽终还是逃不过一个女人的好奇心。

那个得意的男人慢慢的走上了桥,然后走到桥中,赵丽紧紧的握住了拳头,她知道他不会走过来,因为他要等她走到桥上去,这个男人从认识开始就是这样的,他永远不会为了别人付出自己的全部。

“我不想听你的废话,有什么条件,你尽管说。”赵丽冷冷的看着公孙杰。

她没有移动,也许应该让她听完半个秘密,她就会走到桥上来了,然后再带她走,让她用余生的时间,慢慢的倾听另外半个。

“赵丽,你应该知道你母亲是前淮南国最有名的歌妓,你已经听过关于她的歌艺和舞技无数遍的赞美,那你知道你的二叔是什么人吗?”

一边说,一边观察赵丽的神情,她在听,虽然有些心不在蔫,可是没关系,只要她听下去,她就会感兴趣的,“你的二叔是匈奴人,是军臣单于最小的儿子,他的母亲,是汉朝陪嫁的侍女,他从小就心灵手巧,可是军臣单于并不喜欢他,有一次,他不知因为什么原因惹恼了军臣单于,便被烟薰瞎了眼睛,赶出了匈奴。

他一个人流落到了汉地,认识了你的母亲,那个时候,你母亲还不认识赵常德,她还是淮南国最红的歌妓,年轻貌美、风姿可人,倾倒了多少的王公贵族,他靠自己精湛的琴艺成为了她的琴师,默默的守候在她身边,一天,又一天,希望总有一天,自己的真情能够感动她冰冷的芳心。

有多少年呢?也许三年、也许五年、也许十年,他就这样漫无目的的等待着,直到有一天,她遇到了一个男人,淮南国,不,也许是天底下最有钱的男人,她动心了,她有了那个男人的孩子,可是那个男人却不爱他,在那个男人的生命中,从未爱过任何一个人,在他的眼中,她不过是一个爱慕虚荣的女人而已。

在那个时候,她得了一种怪病,日渐的虚弱,一天又一天的虚弱下去,她再不能在台上跳舞,甚至她的歌喉也变得沙哑难听,从前围绕在她身边成群的男人消失了,最后留下的,只有那个瞎了眼的琴师,这个时候,她才发现,这世上,只有这个男人,唯有这个男人才真正的爱她,用尽了他全部的生命。

于是,她放弃了一切的繁华与虚荣,和那个男人隐居在淮水之滨,抚养着她的别人的孩子,那三年,她们过得很苦,却很幸福,至少她体会到从未有过的温暖和爱,日子就这样一天又一天的流逝,直到有一天,那个孩子生病了,病得很重,她抱着那个孩子到淮南求医,医生告诉她,要救那个孩子,至少需要千两黄金。

千两黄金,对于一贫如洗的瞎子琴师和一文不名的落魄歌妓来说,就是十辈子也无法挣到,于是,他们想了一个办法,要把那个孩子送回她父亲的身边,所以,那个女人就抱着孩子去找那个无良的父亲。”

似乎说得够多了,加进了赵丽爱听的话,她一定会被感动的,这样,她更容易跟自己走了,这世上,谁不希望有一个这样的“二叔?”

“那一天,是艳阳天,那个女人慢慢的走到了赵家,她依然美丽,虽然布衣素服,可是她仍然美丽异常,就这样走到了那个比淮南王宫更美丽的府邸前……。”

“行了,”赵丽突然打断了公孙杰的讲述,“你不用再说下去了,我不想听。”

公孙杰正要说话,桥下的溪水突然燃烧起来,火势如此的的迅猛,转眼间,小小的河流被烧成了一片火海,木制的桥似乎是浇了酒,燃烧得异常迅速,公孙杰左冲右突,都无法从火圈找到一个出口,火势越来越大,连天空都被映得通红,公孙杰惨叫着,“赵丽,我诅咒你……。”火圈外,赵丽微笑的笑着,那笑容如此的悲戚,“诅咒?赵家的人,从一生下来便被诅咒了,你为何要说得那么明显呢?如果你不那么笨,我没有猜到谜底,也许,你就不用死了。”

大火慢慢的熄灭了,官驿外的小桥流水化成了焦土,乌鸡带着手下的士兵在焦土中寻找公孙杰的残骸,准备将它们带回长安,和刘陵合葬在一起,乌鸡不明白,如公孙杰这般卑鄙的男子,为何刘陵对他始终念念不忘,赵丽也没有解释,她觉得,没有必要为刘陵向乌鸡解释她的爱,因为从一开始,刘陵从未期待过有人真正理解她的爱情。

被墨染黑的绢巾默默的诉说着从前的秘事,那些令人伤心的往事,二叔的确是匈奴人,匈奴的贵族,无论他是因罪而到了汉地,还是因为其他的原因,因为他的出现,娘黯淡的生命里才有了一丝亮色。

淮南国第一名妓,有谁知道这个名号下隐藏着多少的悲哀与眼泪?从懂事开始,就明白了,娘的眼泪,娘的伤心,不是因为爹爹的遗弃,而是因为残酷的命运。

那惊鸿般的舞姿只要轻轻一闭眼就能看见,这世上还有比娘更加美丽的女子吗?这世上还有比娘更加轻盈的舞步吗?这世上还有比娘更加痴情的女子吗?没有了,永远也不会有了。

想得伤心,眼泪慢慢的滴落,轻轻的将绢巾放到案几上,不让泪水乌了那扭曲的文字,这是什么?这是娘对二叔的一片痴心,这是他们爱情的见证,赵丽轻轻的摸出怀里的匕首,在油灯下,刀刃发出冷冷的寒光,雾一般散落了一地,如同迷茫的往事。

也许过得太久了,所以二叔的面容模糊了,竭力的回想,能够想到的,只有二叔苍白的面容,热泪潸然而下,如同夏日滂沱而下的暴雨,那个秘密,那个深藏在心底的秘密,随着泪水缓缓流出,太久了,藏匿得太久了,原想一辈子都不会记起,原想一辈子都这样的忘记。

娘真的很聪明,和二叔认识数年,便学会了匈奴的文字,那扭曲的花纹,便是她的遗言,在临死前,娘一定想到自己今日的痛苦吧,所以她才会以这样的方式安慰自己负罪的心,缓解自己心中的痛。

中了毒之后是什么感觉呢?已经回想不起来了,也许很痛苦吧!痛不欲生般的苦,所以娘才想把自己送回赵家,可是二叔却知道,无论自己在哪里,毒永远也解不了,所以他留下了娘,留下了自己,留下了祸根。

开始时,二叔只敢偷偷的为自己吸出毒液,可是娘无意中知道这个方法后,她瞒着二叔要为自己吸出所有的毒,可怜的娘,她怎会知道,二叔情愿自己死,也不愿意她受到一点儿伤害,更何况她要以身饲毒,永远的痛苦。

二叔打晕娘后,一定是满面笑容的,因为娘不用再受苦,因为他用自己的生命诉尽了这一生的衷情,吸完毒质后,二叔是如何忍受着巨大的痛苦到赵家报的信呢?不知道,真的不知道,那数十里的路程,一定是二叔这一生走过的最漫长的道路,当他出现在赵家时,一定鲜血淋漓、一定血肉模糊、一定笑容满面、一定死而无悔。

可怜的娘,直到现在还记得她醒后的疯狂,那凄厉的呼唤久久的回响在清幽的竹林中,竹叶沙沙,它们也知道娘心中的恐惧和悔恨吧!

娘是什么时候刻下这些文字的呢?现在已无从知晓了,也许是到赵家的第一天,也许是自己杀她的那一天,可是无论什么时候,娘在刻下这些文字时,心中有爱,心中只有爱,这就足够了,真的足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