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躺在床上整夜没睡,翻来覆去考虑一个问题,双姐为什么不让我去送她?显然,她在躲避什么,这是不用思考就能得出的答案,可她又在躲避什么呢?
近几天来,我变得善于思考了。要是往常,我从不把任何问题带到夜里去。夜是最美好的,当你吃完母亲做的可口晚餐,唯一想的就是找个地方躺上那么一小会儿。然后,脱掉捆了你一天的外衣,穿着衫衣衫裤坐在沙发上,手里拿着一杯果汁,看上一个小时的电视。当你开始哈欠连天的时候,你觉得你应该上床了。于是,你关掉电视,爬倒床上,钻进温暖的被子里,双手抱住柔软的枕头,让你的头深深陷在里面。灯熄了,用不了半分钟,我就会沉浸在幸福的梦境中。但这一切竟然都成了过去。无论我怎样努力,都无济于世。
由于没睡好觉,我的精神有些恍惚。孙书记来找我时候,我正趴在桌子上打盹。
“怎么了,起来……”他碰了我一下,什么时候的进的屋我都不知道。
“孙书记来了!”我含糊不清说了一句,揉了揉眼睛,感觉还是精神不起来。
“你看你,这是怎么了,昨天玩牌了?”他看我一点精神也没有,以为我玩了一宿。
“哪有的事儿,我从不玩的……”我到门后找了条手巾,在脸盆里蘸湿——脸盆里水是我新打的——然后敷在脸上,那股子透澈的清凉让我打了几个寒颤。我拿下手巾,又在脸上搓了几把说:“有事呀,孙书记?”
“有事!”他掏出一只烟慢条斯理地燃着了,吐出一条急速的烟带说。
“什么事啊?您说,我听着呢?”我将湿手巾扔到脸盆架上,脸盆架哀叹一声。
“我们到台合乡去一趟吧,这个活儿有点着急,再不去,恐怕……恐怕……”他是在犹豫,他也拿不准这个时候应该不应该去。
“我们去干什么呢?”我好奇地问。原本我可以不问,反正是让我跟他去,一切主意都让他拿好了。
“事先认识一下,总没坏处,你说对吗?”他眼睛看着窗外说,“可是我们没有车呀?”
“那好办,跟赵总说从下面调一辆,以前我和刘总经常这样,只要机关的车打不开点,我们就向下面借,都是为了工作,又不是跑私事儿,没什么大不了的。”
他笑了,风趣地看了看我,说:“总是临时借也不行,一但开始跑起来,恐怕就得天天用,那样还不如买一辆了。”
书记就是书记,人家说话就是有份量,没有车买一辆,看这架式比赵总都横。可是……他刚说完我就泄气了,他不过是意想天开了罢了,公司有钱我到相信他能做到这一点,问题是没有钱,他用个屁买?我笑了,不觉偷偷看了他几眼,心想:这个人到是挺天真的啊!
“你怎么用这种眼神看我,我那不对吗?”他上下打量着自己,以为边衣襟上有饭粒子。
“你不用找了,什么也没有,只是感觉书记大人的话,有些让我摸不着边际。”
“怎么啦?”他不解地问。
“买车……”我想起来就好笑,“用什么买呀……”我忍不住笑出了声。
“啊……你是想这事儿,钱不是问题啊?”他很直爽地说。
“可哪儿有啊,上个月的工资差点不够,这个月还不知道赵总上哪儿想则去呢?还买车……你可别逗了,别回头买两辆自行车,让咱俩天天骑着跑现场?那可要了你我的命了。”
他笑了说道:“那到不至于,不过想买车,还是买得起的。”
“钱,钱从哪儿来?”我摊开一只手说。
“几千万征地费,还弄不出个二三十万来?”他白了我一眼说。
天哪!书记就是书记!我从心里叹道,人家就是站得高看得远,还没到手的钱,人家都想到了,不是咱的钱人家也敢花,这到是更让人佩服的地方。
“征地款不是专款专用吗?”我试探着问。
“是专款专用,可用不了怎么办?总不能给局里退回去吧?”他将烟头扔在地上,用脚踩了一下说。
“那到是,再傻也不能这样做。”
“所以我先买台车再说,要不太不方便了。”
这我表示同意,没有车着实不方便,至打公司不景气以来,前后已经送走了三辆车,现在机关里只有一台‘奥迪’,赵总天天坐着上下班,别人只有看着份儿。书记大人看在眼里,记在心上,嘴里虽然什么也不说,可是心里不是个滋味。
“想买什么样的?”我趴在桌子上,胳膊垫着下巴说。
“二三十万的就行,我喜欢吉普!”他说道。
“那车也适合上现场,跑个乡村土道,赶个阴天下雨,不误车。”我说道。
“我就是这么想的,如果买别的车,人家可能说闲话,吉普对单位来说决还实用一点。”
“是那么回事儿!”我点点头说。
他站起来,向我摆了一下头,“走,跟老赵谈谈去。”
我笑了,心想:谈谈就谈谈,这有什么大不了的。
赵总在办公室里一脸郁闷,天知道他又干了什么缺德事儿,在哪儿愁眉苦脸。他看见孙书记脸色多少缓和了一些,看见我立刻又沉了下来,仿佛我欠他钱似的。
“有什么事儿吗?”他慢不经心地问。
“没事儿就不行来呀?”孙书记找个地方坐下,笑呵呵地说。
赵总一听,孙书记话里有话,于是也笑了说:“有话直说,别打哑谜!”
“打什么哑谜,有点事儿跟你商量一下。”孙书记说。
“你什么事儿还要找我商量,你大书记一句话就定下来了。”
“得,得……别弄那些没用的,说正经事儿。”
“说…”赵总转过身,很认真地等待着。
“现在有个困难,你看看怎么解决好?”孙书记说道,“机关只有一辆车,在平实到还够用,可到了这个时候,恐怕不行吧?”
孙书记试探的眼神让赵总一看就明白了,他不加思索地说:“我想过这个问题,一台车肯定是不够用,下面也没有闲置的小车,所以我想这么办?局里征地款拔过来后,先买两辆车,征地至少要保证一辆,刘总也得有一辆不是,要不现场出点事儿,他总不走着去吧?”我们三个人都笑了,他接着说:“五千多万……怎么也能剩下个百八十万吧?”他看了一眼孙书记,象似在问他。
孙书记想了想说,“那要年怎么说了?”
“不管怎么说,”赵总立刻接过话说,“百分之五提成怎么样?”
“怎么个百分之五?”
“剩下钱数的百分之五!”赵总说。
孙书记点点头,“我怕你兑现不了。”
“小瞧我?我说到做到!”赵总毫不含糊地说。
“要是剩下几十万,你可能做到,要是剩下上千万,你恐怕做不了主?”孙书记不相信赵总的话,他摇摇头说。
“上千万?”赵总的眼睛又瞪大了。
“对上千万?”孙书记说。
“能剩下这么多啊?”
“也午能,也许不能?”孙书记没有把话说死。
“那你说看看,怎么能剩下这么多钱?”
“不用说,你也知道,按国家规定,征地款的数目是很大的。可到了地方就没多少了,为什么?因为每一层都要剥掉一些,局里如果不剥的话,我们剥,这样不就剩下了吗?”
“你这么一说到提醒了我,局里能不拔吗?”赵总非常着急地问。
“你说呢?”还是孙书记老谋深算,这种事情不用深想也知道,局里不可能给那么多。
“那我们怎么办?”赵总有些泄气,仿佛到手的鸭子飞了一样。
“应该去争取,主动找他们谈,尽可能弄出更多的钱!”孙书记说。
赵总想了想,“这到是个办法,那好,我们一起去!”说着,他拿起电话,拔通了局生技处,当他放下电话的时候,便对孙书记说,“我们现就去,在这儿坐着谁也不会把钱送来。”
孙书记站起来,伸了个懒腰,“我看还是你一个人去吧,我在生产上插手太多不好吧。”
“走,走……有什么不好的,当书记的就不管企业的死活了?”
孙书记笑了,“那我就跟你跑一趟。”
“你也去,别站在那里傻笑。”赵总回头对我说。
“我没傻笑,我是再笑你傻。”我说道。
“这个蠢东西,总是跟领导这样说话,”赵总对孙书记说,“即使这样,不但没被降职反而升的挺快,你说奇怪不奇怪?”
孙书记笑了,他弄不明白赵总是在说自己还是在说我,反正他觉得我们俩都有点问题。
我们三个人,从屋子里出来,赵总的司机那位‘金先生’听到了赵总的脚步声,象狗隔着墙闻到了骨头的香味,立刻从门里转了出来,恭恭敬敬地站在楼梯口,满脸笑容迎候在那里。说心里话,我当上助理后,第一眼看见他,我就喜欢上了他。因为他的习性完全象条狗,甚至有着一般狗都不具备的品行:他忠诚,无耻,低三下四,活不要脸,确坚守着狗的尊严,任何人不得以任何理由冒犯他的这种尊严,否则将遭到最最严厉的报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