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助理大人，您要坐我的车出去吗？”这位金先生即没跟赵总说话，也没理会孙书记，确笑莹莹地对我说。

“是的，我和你的经理一起出去。”我必须让他知道，我在这里不唱主角。

“哦，那太好了，我这一辈子总算有机会拉您了。是上局里吗？我冒昧地问一句？”他跟我一起从上面下来，边走边说。

“是的，到生技处去。”

“太好了……”

我们这位金先生，他不姓金，本姓唐，因为小气出了名，所以人家背后都叫他金先生。前几年，我就听说过这个人，他有着一般人所没有的精明。他是高个子，属于五大三粗的那种，看起来还有些傻乎乎的。这样的外表与他的精明一点不相称。中国的精明往往长在小个人身上，大多数人也都这么认为。赵总在选司机的时候也遵循了这一条原则，可没想到，他选的这位先生，不但徒有其表，而且与他的作为一点也不相称。

前些年公司效益不错的时候，曾经盖过一幢住宅楼。由于要的人多，公司出台了一项政策，要到房子的职工，可以将要到的房子内部转让，价钱自己商定，但必须经过单位同意。出让的一方按无房待遇，将来享受一切无房政策。他立刻提出申请，按照他的条件很顺利得了一处住房，回手以市场价转让给同单位的职工，挣了五万块。单位为了照顾无房户，接着出台了一项新政策，每个无房户可以得到单位二万块的住房补贴。他马上再次提出早请，单位以无房户的名意又给了他二万块的住房补贴。这笔生意做得简单明了，无可挑剔，他便成了公司家誉户晓的聪明人。这一切都是在悄然中进行的，当他父亲知道他将得到的房子卖掉以后确勃然大怒：“你为什么要这么干？”他问自己的儿，他觉得这样做，有损于唐家的名誉。他确笑了：“这有什么不对吗？”

“当然不对，你把你的房子卖了，还在我这里住，这算怎么回事儿？”老人家觉得，这样不公平，对不起其他三个儿子。

“我的爸爸呀？你是老糊涂了，还是怎么的？转手挣钱的事儿我为什么不干呢？如果是你，你能看着钱不挣吗？”他没办法理解父亲的想法，但出于情感上的考虑，他还是或多或少能体量一些。

“钱不是这样挣法，你挣了同事的钱，你以为他们不会恨你吗？”老人家想的更多是人与人的友谊，而不是金钱。

“我没有逼着他买，是他主动要买的，这有什么不妥吗？”

“不妥，我的儿子，这样做不好。你知道吗，很不好。”老人就是觉得这样做对某些人不公平。

“爸爸你想一想，他们没房子住，我把房子转让给了他们，他们得到了房子，我挣了五万钱，这有什么不好？单位支持我们这做，不然为什么还给我二万块呢？”

“你真不是东西！”老人无法说服他，只好认输，但结在心里的这个结始终没能打开。不久，就得心脏病去逝了。他得到了钱确失去了父亲。

老天有时候是不公平的，让一个老人就这样为情谊付出了生命的代价，确没落下一个好。他为此在公司又名躁一时，众说纷纭，但没有那个人能说出他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又过了几年，他的妻子下岗了。当他听说他的小舅媳妇被他的岳父大人，按排进了某大局，有了一份不错的工作，心里顿醋意。不由分说，拉着妻子来到岳父家，开诚不公地对岳你大人说：“请教个问题可以吗？”

显然，他的突然造访弄得令尊不知所措，茫然中点点头，还以为他真有什么不懂的问题需要老泰山为他解惑。

“您能告诉我她姓什么吗？”他理直气壮地说。

“不知道，这我到需要请教你了？”老泰山也来气。

“她姓你的姓啊，您难道老了不成？”

老泰山快气疯了，他简直不知道这个混蛋想干什么。

“而您的儿媳妇姓什么？她可不姓你家的姓啊？那你为什么看不起她呢？她也下岗了，我养不起了，现在给你送回来了，你们自己看着办吧？”说完开门而去。

岳父大人做了一宿的深思熟虑，最后做出让步。

第二天妻子拿着几万钱回来，他才算咽下这口气，嘴里还念念有辞地说：做事要公平，社会是大家的，不能由着一个人的性子来。

显然，这是电力公司最聪明的一个人，他给赵总开车，完全是上天的按排。

“我觉得你这个人不错！”他突然说道。

我楞了一下，我在机关工作这么多年，他还是头一次对我说恭维话。在机关工作的人并不多，每天都低头不见台头见的，可是等级观念很强。

“你真的这么觉得？”我开始喜欢他了。

“那当然，我可不象他们，背后说三道四的，有话我就说在当面，那怕不高兴，我觉得我应该说，也会毫不含糊。”他一副坦然处得的样子。

“说心里话，我以前没注意你，可是我低头拖地的原因。我那个时候，总是看不见眼前的人，弄得整条走廊的人都不认识我。”我小声说，怕前面的两位听见。

“那就是你的不对了，你不应该那样糟蹋自己，工作没有贵贱之分，这你是知道的。很早以前我就知道这一点，我可不管谁是干什么的，只要合得来，就可以成为朋友。”

“你说的当然对，我一点都不反对你的观点，可这社会有点麻烦……”我说道。

“人和人不一样，各有各的理想，不过都不错。”他突然把话题转开，仿佛我成了小心眼的人。

“哦，是这么回事儿？”我立刻顺着他说。

“我们可以成为朋友吗？”他提意道。

“当然可以，不过我没交过朋友，不知道朋友是怎么个交法？”

“很简单，相互帮助就可以了。”

“那我懂。”

“那我们是朋友了。”

“没问题。”

他伸出手，我们相互握了握，相视一笑，就成了朋友。但我纳闷，为什么在这么多年里，我们几乎没说过一句话。看来朋友是相互的，至少在他身上是这样，等级相差悬殊的人，想成为朋友大概很难。我能理解我现在的身份给我带来的好处，这让我更家感到欣慰，如果有朝一日，我一定谢谢那位让我当助理的人。可这个人在哪儿呢？老天知道，我知道，赵总肯定也知道。其实除了自己还有所怀疑外，电力公司的人没有那个不知道了。

我们一起上了车，这位金先生发动了几次没有打着火。嘴里骂了一句：“这该死的，越到关健时候，越给我丢脸。”

赵总看了他一眼，大概问是什么原因，但马上闭上了嘴。金先生下车，打开前机盖，我们在车只看见车的前脸对着我们。他自己在哪儿摆弄了一会，放下机盖子说：“好了，一切就绪，准备起程。”

车子出单位，金先生似乎情绪很高，他悠闲地把着方向盘，回头看了一眼，很不耐烦地说：“你们可真不够朋友？”

“怎么了。”孙书记问。

“你们就没有一个问问，车是什么毛病吗？难道在这个单位上班，就非得憋死不成？”

大家笑了，“我们为什么要？”赵总了解他，所以说道。

“我知道，你们怕花钱！我不会那么做的。那样的话，你们会怀疑我有意那样干，就是为了得几个修车钱！”他自名得意地说。

“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在那样儿做呢？虽然你说的很动听，可事实有点象那么回事儿。”赵总说。

“我完全没有必要那么做，为了让你们知道我是多么诚实，我会用事实说话。”他接着赵总的话说。

“你又要来老一套吗？”

“没有什么老一套，那都是经验之谈。”

“你给他们讲一讲，也许他们没听过。”

“想听吗？”没人吭声，他还是讲了起来，“我在下面开车的时候，那是一个阴雨天，我开着一辆大解放，在地里压来压去，真他妈把我累个半死。那时候的卡车没有助力装置，在泥地里相当累人。我好不容易停了下来，队长确对说，你把车开来过，用你的车紧线。我他妈一听就来气了，他身边正有一辆紧线车，一直停在他跟前，他确让我来紧。我正重其事是地告诉他，车的离合器不好用，没办法紧线。这个家伙气得没办法，回去后向主任上了一个折子，要他妈弹劾我。我把车钥匙往他办公桌上一扔，对他说，你自己去试试。这个家伙不会开车，一听就傻了眼。别的司机坐在一旁偷偷地乐，没人能帮他这个忙。

后来，有一次他想用现在这辆车，我仍然告诉他离合器不好用。这回他信了，可没过几天，他来找我，他说我这辆是自己动档的，没有离合器。我看了他一眼对他说，我没说有离合器呀？我只说离合器不好用。这个傻瓜，竟然让我骗两次，还舔着老脸来问我，你说可笑不可笑。”

我坐在后面没敢笑，两经理的表情确有些苦涩。

“那你今天是不是也是这个意思啊？”赵总问道。

“绝对没有那个意思，不过车子是有点小毛病，不发展大了，我决不向您提出来。”

“那又是为什么呢？”

“因为您是经理，要是把您得罪了，我只能赶马车去了。”他看着他说。

赵总无奈地笑了笑，见车子已经进了局里，就没再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