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道之中,牛眼张与西樵老鬼却方斗正酣。老鬼冷一掌热一掌的尽往牛眼张身上招呼,牛眼张一支锅铲横挡直刺,隐隐然有风雷之声,老鬼快他也快,老鬼慢他也慢,来来往往二人已交换了二十来招,兀自不分胜负。牛眼张偶然回首一望,大声喝道:“小尼姑,你们还不快走!你不走开,我怎么胜他!”喝叫声中,又与老鬼换了三招。
素莹心地慈善,事事替人着想,于将信将疑之间,又不太放心,只牵着马行得十数步,却又停步不前,只顾回眸观望,一张清丽绝俗的脸上满是惶急之意,只盼牛眼张能尽快胜下老鬼。
眼见文子衿就要被素莹救走,西樵老鬼更是焦急。此次能轻松捉获文子衿,是在文子衿受了重伤之后,以后要再遇见,若这小书生内伤痊愈,自己还未必能再捉到他,那红宝宝的宝血是难于取回来了。但牛眼张功力以自己相若,可谓不分上下,要胜得他却非一时三刻所能。
老鬼情急之下,一声怪叫,提足十成功力,双掌夹着呼呼风声,竟生出青红之光,倏然而至!牛眼张知道厉害,双足一蹬,跃开丈许,老鬼却趁他一跃之际,右手五指一张,一团红雾向牛眼张罩去。
牛眼张那敢让这毒雾近身?又飘开数丈,老鬼却早已身在素莹眼前,只听素莹一声惊呼,负着文子衿的那匹马一声不响的倒了下去,文子衿也摔跌地上。老鬼左手又是一掌,便向素莹头顶拍落!便在此时,牛眼张一支锅铲已然竖起在素莹面前,老鬼急忙收掌,右手却“嘣”的一声响,已牛眼张拍实,二人蹬蹬蹬的各退三步,老鬼“哇”的一声,吐出一口鲜血,牛眼张却不觉痛疼,只觉手掌一阵酸麻,心知已然中毒,不由心中暗惊。
文子衿眼见之下,也知牛眼张中了毒掌,势必不能持久,但自已却一点忙也帮不上,更兼旧伤未愈,又添新伤,全身没一处不觉痛楚难当,心中只道:“我便死了,也就是了,但累了牛眼张和素莹,那却真是大大的不值!”只想大呼:“牛眼张,别管我,你与素莹快快走吧!”但哪里说得出一个字来?
素莹望见牛眼张的手掌已然泛青,知道不妙,长剑一挥,便要抢出,牛眼张一声大喝:“小尼姑,我要顾着你们,便不能出全力杀这老魔头,你要害死我么!”素莹眼中泪水急涌,叫道:“我……我……”牛眼张大声叫道:“你与蚊子虫快点离开,便是帮我了的大忙了!”
素莹连道:“是、是……”西樵老鬼暗暗调匀呼吸,他受的内伤也已不轻,不欲出力再斗,只想如何用毒之法,便与牛眼张四眼相望,各自戒备。
素莹弯下腰来,便要去负起文子衿来,文子衿拼命摇头打眼色,素莹却不知他要干什么,问道:“文相公,你这是……”文子衿说不出话来,神情焦急异常,只动了动手指,素莹心知他有异,但二人不能交谈,只急着又自流泪。文子衿拼尽全力,终于抬起手来,朝胸前指了指。素莹问道:“你胸口痛得厉害么?”文子衿摇了摇头,神情急切,双眼只望着胸前,素莹略一思忖问道:“你……胸前有甚物事?”文子衿大喜,笑了一笑,素莹知道眼前情景已顾不了“男女授受不亲”之嫌,红着脸在他胸口摸去,着手处虽隔了一重衣服,却感觉到了文子衿的心跳,不由一阵慌乱,一只手抖抖索索,好不容易才将文子衿怀中之物尽数掏出,却是两本薄册,一本是《晓雨遗踪》,另一本是《曹公剑谱》,还有一只圆圆的黄光发亮的铜盒。
素莹心中大惊,心道:“莫非、莫非文相公要……死了?他要将这些物事托付给唐恬姑娘?要不他为何要我取出这些物事?”一想及此,便问道:“文相公,你……你要将这些东西交给唐姑娘么?”文子衿摇了摇头,左手拇指和中指动了动,比成一个圆状,素莹一怔,随即拿起那小铜盒,问道:“是要这个么?”文子衿大喜,眨了眨眼,以示确实。素莹旋圆盒,只闻得一阵清香之气,知是解毒之药,便问道:“这……交给那位大叔解毒么?”文子衿微微一笑,点了点头。素莹吁了一口气,知道文子衿不是“交待后事”,心中便如放下了一块大石一般,登时似觉阳光明媚,景色美好。
此时牛眼张与西樵老鬼已然动手斗十数招。牛眼张一支右臂渐感麻木,右肩如着了火一般,炙热难当,正是中了老鬼“仙魔阴阳手”的“炙阳掌”之掌毒,心知须得速速决胜方可,否则老鬼不打死自已,自己也要毒发而亡。
老鬼见牛眼张中了自己毒掌之后,兀自有如无事,心下甚感惊奇,心道:“旁人若中老仙之炙阳掌,早已瘫倒于地,眼前这人却能支持这么久,确实非同小可!老仙且慢慢的与他磨耗下去,看他能耐得多久!”计议已定,便只以七成功力不紧不慢的一掌一掌发将出去。
二人内力本是相若无殊,但牛眼张要速战取胜,自是提足十成功力,西樵老鬼却要慢磨,只以七成功力相斗,这样一来,高下立判,牛眼张拼得再受一次毒掌,大喝一声,锅铲一丢,双掌挟着烈烈风雷之声,疾拍而出!
西樵老鬼只感劲风袭来,敌人掌力突如排山倒海般涌来,不由大惊,想要再提内力,已然不及,躲无可躲、闪无可闪之下,只好拼命将“炙阳掌”和“寒颤掌”双双迎上,只听得“轰”的一声,二人四掌实实的接了下来!
老鬼一声惨叫,疾闪而退,飞跃到马背上,一掌拍了下去,那马吃痛之下,发足狂奔,只听得蹄声如急雨,转瞬间已去得远了。
这一场剧斗,可谓惊心动魄,只看得文子衿与素莹矫舌难下。牛眼张却静静的坐在地上,脸色发黑,素莹忙走上前来,将文子衿那盒“醒仙膏”递了过去,道:“大叔,这是文相公的解毒药,但我却不知如何用法。文相公被人点了哑穴,说不出话来。”牛眼张点了点头,摇摇晃晃的走到文子衿身边,伸手替他解了穴道,文子衿躺在地上,笑道:“牛眼张,真是过意不去。”
牛眼张笑道:“嗨呀,说这个作甚?快说,解药内用还是外用的?”文子衿道:“内服一些、外抹一些便可。”牛眼张便挑了些膏药吞了下去,又依在双掌、双臂和肩部等酸麻之处抹了“醒仙膏”,便又坐了下来,运气疗毒。
素莹道:“文相公,这位大叔不打紧吧?”文子衿笑道:“无妨。这醒仙膏是唐姑娘的恩师所制灵药,端的灵妙异常,何况牛眼张武功高强,非常人可比,更有助于疗清毒性。”素莹“嗯”了一声,又问道:“你唤他作牛……好象不太尊重吧?”文子衿叹道:“象他这样的大侠,岂能拘泥一个名字?初识之时,小生也觉不妥,但他定要我以‘牛眼张’相称,我也是无法,只好依他了。”素莹“吃”的一笑,道:“啊,原来如此。”忽见文子衿皱紧双眉,不禁又问:“那……那你的身子,痛得厉害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