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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一片风火连天哀鸿遍野血流成河嘶鸣悲哭的修罗场景,一如冰咬那一口树神之血时看到的。只是立在那如山尸骸中的并不是一个长发的男人,而是一棵小树苗。暗黑色的血染红了它稚嫩的叶子,腐烂的尸骸与它扎根的大地融为一体,不散的憎恨与怨念咒骂号哭着回荡在四周的空气中,它身旁所有的树一棵棵在冲天的火光中化为灰烬。树突然有了灵魂,应该说每棵树都有灵魂,只是这喝着浑血吃着腐肉听着咒怨看着自己的父母兄弟死去的小树苗的灵魂被突然放大,有了自己的意识。“杀!”这就是它唯一的想法,“杀了所有人!”成了它成长的目标。于是小树苗开始疯狂的吸取大地资源,开始疯长。“我要让江湖干涸,我要让大地枯萎,我要让阳光永远都照不到这个世界的任何角落。”这便是它的决心。
小树苗用二十年让人们知道了它的坚强,再用两百年让人们明白了他的可怕,接着用一百年让人们了解了它的恐怖,最后的一百年让人们感到了深深的绝望。直到一个女孩子的出现,那便是莎罗。
莎罗,那个生活在永远黑暗世界中的少女内心却并不荒凉,她学会了用心眼去看这个世界感受万物。她看不到族人绝望的表情,却能听到他们无奈的叹息与悲哀的心跳声。如果没有那个滚落到她脚边的树神之血,善良的她和勤劳本分的父母本应该会有一个平淡而美好的人生,而那个血红的果实却改变了这一切。莎罗并没有在那个果实的作用下迷失心志而至疯狂,反而由此窥见天树内心的一角。于是她做了个影响了整个焚川乃至整个格拉姆斯大陆的决定,去到天树的中心,去解开它的怨念。
崎岖山路和一个目盲的柔弱女子上演一场无比艰辛的故事在石碑的记忆中一点也没有留下。画面很快切换到冰现在所站的位置,莎罗终于和天树面对面的站在了一起。她瘦多了。女孩触碰了下那粗壮的树干正如冰触碰这石碑一般,她看到了天树的过去,理解了那份浓浓的哀伤。
“你,是如此的孤独……”
画面在那刻给了个特写,莎罗那大却并没有神采的眼睛里开始闪光,两行晶莹顺着脸颊滑落,汇于尖尖的下巴上聚成一粒清澈。最终它落下了,击穿那愤怒了四百年的空气,在荒芜的黑色大地上溅出一片湛蓝。
在精神的领域中,那粒忧伤的泪水落在那个男子落寞的脸上,滴于他的干涩眼睛,撞进那因孤独而仇恨的内心。甜的,饮惯绝望之泪和痛苦之血的他头一次尝到了有人为自己命运而哭泣的甘甜。那种感觉从根部一直蔓延到每根树枝每片叶子每个果实,四百年来他从来没感觉过这样的轻松。天树有些茫然,有点累,想睡了。那夜,莎罗倚在他的树干上沉沉的睡去。那个男人轻轻的将片叶子盖在她身上,然后四百年来头一次没有再执著于杀的意志,也安然的进入了梦乡。
莎罗就此留下,没有说任何原因也毫无对未来的展望。她拆了自己的衣服,用上面的线和自己那一双巧手把树叶编织成漂亮的裙子,当她穿上那合身的绿色跳起轻快的舞蹈时,旋转起的长发与裙脚成为这幽暗空间里的一道美丽的风景。她拿树叶的边缘吹奏悦耳的曲子,悠扬柔美的音乐精灵渗透了天树粗糙的表皮,拨动起那藏在最深处代表安宁的心弦。每天她会都撒撒娇要天树把自己托到顶上去感受日出日落,虽然看不见,但每每阳光把她白皙似雪肌肤变成橘红色时,那欢快的呐喊声比任何一个看到这绚丽场景的人都要发自内心。那个被称为天树的男人有种感觉,仿佛这里就是她的家,莎罗只是回家了。
时间就这样过去了三个春秋。三年对天树来说只不过是短暂的一瞬,而在这一瞬中,它做出了巨大的改变。让阳光能照到这幽暗了四百年的区域中,让鲜花在这寸草不生的大地上盛开。最重要的是它停止了疯狂的生长,彻彻底底的安静了下来。直到三年后的一个黄昏,当夕阳的霞光第无数次将莎罗白皙的肌肤映成橘红色的那刻,这个女子面对着家乡的方向流露出包含着忧伤的眷恋。
天树看到了,很真切。它将一条细藤搭在莎罗肩上,于是那女子感受到男子轻抚在自己肩头的手。他说:“回去吧!我送你回家。”莎罗摇了摇头,顺势将小脑袋靠在他的手臂上交换着彼此心的温度。
“我想陪着你,永远陪着你。”
画面就此定格了很长时间,那份美好被如此期盼着直到永远。
可惜,莎罗最终还是走了。她在来到这里的第五个初秋的清晨用深深一鞠向天树辞行。直到离去那刻这个女子都不曾向天树提过任何要求,只是苍白的脸蛋上那没有神采的大眼睛在转过身去的瞬间突然闪出一丝期盼的光芒,却立刻暗淡了下去。
那天,莎罗离开了天树。她没说过要回来,于是那日转身的背影被天树牢记了六百年。
那天,莎罗离开了天树。他没说过要回来,于是那日转身的叹息被岁月聆听了六百年。
之后,天树为她立了这个石碑;之后,天树又开始生长;之后,有一只白羽蓝眼的小鸟在石碑上安了家;之后,天树在杀的意志中矛盾出一种新的情素,便是想保护被那个女子回去地方的人们;之后的之后,他被称为莎罗天树。
石碑的记忆到此为止了,炎之冰的心情却在那刻坏到无以复加。因为他扬起头正好撞上停在石碑之上那白色小鸟蓝宝石般眼里的目光,那种深深的期盼和莎罗离去的那天一模一样。于是,他什么都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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