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知道,能维系千年的除了心底最深处的悸动外,只有现实的无奈了。对,也许这片大地被血浸过而寸草不生,也许你的果实是因为怨恨而使人陷入疯狂,而你呢?你就是你,怎么可能因外物而改变。你根本只是孤独,因为孤独而疯长想去接触外物,因为疯长而被人误会结果只能选择自保,因为自保而更加疯狂的生长,因为更加疯狂的生长而变得更孤独。然后你潜意识里相信了那些愚蠢的人给你编造的根本就不存在的所谓报复吧,只有莎罗看到这一点。所以她选择留下来,陪伴孤独的你。”
“可她还不是走了!”
“去你妈的!你到底不是人类,你知道她五年来就吃你这些酸苦的破果子是怎么过的吗?你知道她远离父母亲人是多么的痛苦吗?你知道她苍白的脸色意味着什么吗?你什么都不知道,你什么都不知道!莎罗不是不愿意陪你,她陪不了。她的生命就像脸上那褪去的血色,已经消失得差不多了!你知道什么是死吗?莎罗死了!可是她不想让你看到,她选择了离开,她想去一个你看不见的地方静静的死去。她怕你内疚,怕你会把她的死归咎在自己身上。她没有说要回来,因为她怕你会等到绝望。她连死都在为你着想,你知不知道!你又知不知道她临走时眼睛里闪出的光在期盼着什么,她希望听到你说:‘你要回来。’即便是明白自己再也回不来了,她依旧想听到这句话!可是你这个混蛋什么也没说。你真当自己是复仇之魔现世之神吗?你真把自己和人言中的冷酷凶残自我划上等号吗?你不过是个孤独懦弱一心想索取温暖的可怜虫。可是你就戴上这样面具让莎罗抱着遗憾的走了!你这个大混蛋!”
冰的怒火在慢慢激动的言辞中一点点的升了起来,他还想狠狠的揍面前的那个男人。不过,后者不会再还手了。跪在地上的他已经几近呆滞。
“我不知道!我真的什么也不知道!”
“是啊!你什么也不知道,连莎罗回来了也不知道。”
冰憋着的一口气终于泄了下去,在天树惊愕的目光中,他抬起手,说道:“莎罗,过来吧!”
一直停在地上那白羽蓝眼的小鸟振动双翼飞起来,落在他的手臂上。
“她……”
“她一直都是用心眼看这个世界的。你能不能也学着一点呢?”在小鸟落在冰手臂上的那刻,他看到一个清秀的女子站在自己面前,于是伸手捏上她似柔软无骨的白皙。接着他一把拉过天树的细藤,拽上那个男人的粗糙的手。拢于胸前,将它们轻轻的合上。
那瞬间,天树终于看到了他等了六百年的女子。
那瞬间,莎罗终于打开了她陪了六百年男子的心眼。
“你回来了。”
“我回来了。”
那瞬间,冰转过身。他认为该做的都做完了,这个时候该像男人一样的离开。
他走到石碑的碎片前,弯下腰拾起那枚蔚蓝,胸前口袋中的那粒种子从已经破烂的衣服里掉落下来。
“你也想陪着他们吗?”冰刮刮鼻子,扭头说道:“喂!我把它留在这里了,有朝一日它,还有它们,会超越你成为新的天树,从而建立一座新的焚比斯山。”
“冰……谢谢!我……”莎罗还想说些什么。
“喜欢吗?”冰却用一句令人摸不着头脑的话将其打断。
“啊?”
“呵!”冰指着天树树干上的那圈拳印说:“送给你的,我称它为莎罗的项链。”
“喜欢。”
“劣作都有人喜欢呢!所以不必谢了。”
冰的身影消失在枝干的阴影里,只留下个头也不回的goodbye手势。
炎之冰回不了头了,从他放松下来的刹那,就感觉身体不对。不是之前一般的疼痛,而是五脏六腑仿佛绞在一起的那种憋闷的难受。腥咸的液体涌上口腔,血,大量的血,似乎是整个身体的血。
“靠!到底是和现世之神一战,还是无法全身而退呢!”
他想着用左手紧捂住嘴巴,硬是将满嘴的鲜血压制在口腔中。不能吐出来,是个男人就不能吐出来,因为六百年前一个苍白面色的柔弱女子就是这样捂着嘴一脚深一脚浅的走出天树的阴影回到众神的怀抱。于是历史在这刻重演,六百年后一个面色不算太苍白的男子也是保持着同样的动作走了和她相同的路,只是比她走得更急更远。
“爱纱儿,我回来了!”冰的意识开始模糊,他感觉到自己和天树绝对不止打了一夜,却没有醒来。黑暗中也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间,只能捂着嘴拼命的向一个方向跑。他希望快点走出这片阴影,他希望早点见到那个等待自己回来的女人。他有点害怕,可能自己永远也走不出这里了,也许会在某个地方永远的睡去或是称作永远的醒来。这种想法像病毒一样蚕食着意识,于是意识终于消散去。
整个人向前倾倒,精神也一样。只是那刻不受控制的右腿迈出了坚实的一步撑住了身体,精神B则被一个人用那宽阔得使人感到安稳肩膀架住,那个散发着同样味道的男人一改平日里猥琐的口气,幽幽的骂了声:“傻B!”然后背上他,继续前行。
大地在摇撼,轰隆的撞击声此起彼伏,奇露人认为现世之神又发怒了,他们纷纷步出简陋的茅草屋,虔诚的跪在地上祷告着。只是接下来的一幕幕让他们恐慌,远望焚比斯山脉,那片浮于空中的森林似乎飞起来了,漫天的叶片飘舞在天地之间,将整座山脉映成绿色。巨大粗壮的枝干一节节的断落,演奏着后世称为“莎罗天树之毁灭”的交响乐。
几天后,莎罗天树彻底枯萎了,整颗树只剩下一根主干立于世间连接着苍穹与大地;几月后,断落在地上的枝干与飘落下的叶片在森林之神的抚摸下最终与焚比斯山脉融为了一体,化为一片沃土;几年后,萎靡了多个世纪奇露那灰褐色的大地变得郁郁葱葱,欣欣向荣起来;很多年后,莎罗森林中,一个男人一脚踹在那巨大的树干上,然后被树藤抽中了脸,于是神在精神的领域看到他和一个剪了短发的健壮男子还有一个戴着一串晶莹项链的可爱女孩相视着笑得灿烂无比。
只是在这刻,背着沉睡过去的精神B走出即将永远消失的天树阴影的A回头看了一眼,那一眼包含着安慰、欣喜、矛盾、苦恼等好多情素,这些复杂眼神交织出来的那平静的目光在下一刻便回了过去,望着前方。
“终有一天,黑暗势必重临这片大陆,魔王会复活。新的英雄将引领着热爱和平的人们走向光明。”
如果后世的历史学者研究莎罗天树时会发现,黑暗降临过,魔王存在过,热爱和平的人们也确实被某个人引领着走向光明。只是,真的会有人看到这段岁月的真实吗?
很多年后一个退役的魔法师写了一部风靡整个大陆的历史文献,因为它以最客观的角度讲述了一段岁月及这段岁月中这片大陆所有的风云人物,但是其中并没有出现炎之冰这个名字。不过可以从这部书的封面上窥见些东西,那里赫然印着四个字:“炎冰时代”。后世的历史学家分析这部书名的时候一致认为取名的原因是因为那个时代如同火焰般猛烈又似寒冰般残酷,没有人会想到,它可能在记录一个名字,一个消失在大陆岁月中的名字。
炎之冰会有一个新的名字,在人们的嘴里也会有一个新的称呼。现在的他,伏于一个宽阔的背脊,刚刚上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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