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激战方酣
作者:我爱黄颖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8589

沈阳虽已无城墙为屏,可从前两次被围攻中吸取了教训的日本人,却早构筑起了一套较为完善的防御体系。日军苦心经营的百来个互为支撑的据点,如同一张大网,把这块五、六十平方公里地域,都罩了个严严实实。若这次攻击沈阳的是中央军、东北军的精锐,还能打打强行穿插,可换了临时捏在一起的这几万大多没接受过系统的军事训练的新老抗日义勇军,却显然不具备玩割裂战术的素质。那么,由表及里的层层削皮便不可避免了。

义勇军的第一轮攻击的目标全在沈阳郊区,这其间有两处的守军最多:一处东塔军用机场;另一处是造币厂内的奉天造兵所株式会社(沈阳兵工厂。);这沈阳兵工厂最早还是前清洋务运动的产物,到九一八前已发展到机器八千部,工人一万七千人,年产步枪十万支,轻重机枪、迫击炮、平射炮也皆能生产,素与南京的金陵兵工厂并称。

既然摆出了盟主的姿态,总得发扬发扬风格吧!这攻击的飞机场、兵工厂的主力,张、林所部不来干,谁干?!

虽都是骨头,可骨头上所带肉却大不一样,兵工厂里堆积如山的枪炮弹药的吸引力,可是怎么高估都不为过的,相形之下,飞机场就没什么油水可言了。于是,那些配合出击部队攻打这两处的义勇军各部,都一窝蜂的挤向了由张殿魁亲自坐镇的兵工厂方向,而愿意投入林子岳所负责的飞机场攻势里来,只有原为东北军三十四旅的义勇军第十五路军一部和独立第六团。

对于十五路军李司令打得是什么算盘,林子岳还能理解。这位存有退回关内的心思的原东北军团长,舍得分出两个营的兵力来干这吃力不讨好的活儿,八成是想让张殿魁、林子岳在少帅面前为他多美言几句,为将来的仕途打个基础。可才由一个叫‘花红好’的绺子改编的独六团的动机,他可就真猜不出想不透了。

好在,独六团的‘掌盘子’是个聪明透顶的爽快人,林子岳正想问,她倒先说了。

“林副司令!你别多心,我带着兄弟来打飞机场没别的心思,就是想炸飞机!”林子岳也算经生历死过的人了,可这个大脸盘子大脚板子、身板比男子都壮实,一举一动无不透着关东女人所特有的干练泼辣的少妇一开口,他仍禁不住打了寒颤。把林子岳吓住的,当然不是这句话的字面意思,而是藏在少妇那看似平静的语气下的那股子,只能用来不共戴天来形容的浓浓恨意

随后,林子岳就从‘花红好’,也就是那个少妇口中,知道她极度痛恨飞机的原由。

‘花红好’姓杨名柳花,是辽西营口乡下杨家村人,十七岁那年嫁了人,夫家是邻村的一户小康人家姓莫。上孝公婆下育孩儿,小两口的日子原本过得挺甜美的,谁成想,前年冬天郭村突然被日本飞机轰炸了,几颗炸弹砸下来她的公公婆婆丈夫一儿一女就都没了。若不是那天恰好回娘家,她也难逃一死。原就是个烈性人儿,又从小又练了一身功夫的杨柳花,就这样踏上给亲人们报仇的征途,刚开始是刺杀落单的日本兵,后来又拉起了杆子,机缘巧合下,竟让她闯出了‘花红好’这个响当当的字号!

“好了!我的理由说完了!你干嘛选飞机场,也得告诉我吧!要说实话,别想糊弄人,在会上我可是听着张司令让你去兵工厂,是你自个不干的!”吃亏,可不是‘花红好’的风格噢!

林子岳先是笑而不答,后又向‘花红好’没口子的保证,占领东塔机场后,一定有飞机让她想怎么炸就怎么炸,前提是‘花红好’不能为了炸飞机影响了作战。当然了,考虑到独六团的纪律性较差,有不听招呼的士兵炸上三架、五架的,林副司令也是可以原谅的!

“你这娃娃司令看不起人!我虽是个妇道人家,可哪头轻哪头重,也还是能分得清的。你放心,在打下机场前,我手下若有人敢动飞机一下,我亲手废了他!”论玩心眼,平生最受不得激的‘花红好’,那是林子岳这只小狐狸的对手。等着吧,过不了多久,这飞机你就是让‘花红好’炸,她都不会炸了。

说东塔守军兵力雄厚,也只是相对而言,偌大个沈阳才那么点日伪军在守,武藤又能在飞机场放上几多人?!

战至凌晨四时许,东塔机场的守军,虽仗着坚固的工事击退了三千多义勇军的多次攻击,可自身的伤亡也愈来愈大,阵脚也松动了。本来以日军的战力是不至如此不济的,可谁叫六百多人里不但有半个营的伪军,就是日军中被紧急武装起来的日籍场站、地勤人员也占了大半了。

连续猛攻的下来,林子岳也不轻松。十五路军的两个营打得不能说不卖力,可总少了那么点亡命的劲头。配署部队嘛,能这样就很不错了!独立六团倒是肯拼命,却无奈打惯了抓一把就走的奇袭,很少接触攻坚拔点,缺乏这方面的战斗经验。到头来,真正能派得上用场的,还是林子岳自家的本钱。

几个步兵营都拉上去了,姜大海也冲上了火线指挥,带来的几门平射炮都用上了,‘花红好’建议的土坦克(盖有多屋浇水棉布的八仙桌。)也用上了,抬下来的伤兵更是一大车接一大车的往兴隆店送,可打了大半夜,半个机场却还在日本人手中。

天色蒙蒙亮的时候,林子岳下了狠心,自个带着一水日式装备的警卫营压了上去了,平射炮也直接推到导航塔的近前!

“轰、轰、轰。”一阵对轰下来,义勇军的炮兵倒下了好些,导航塔也被削去了一大截,守在那里的守军中战力最强的日军机场警备分队顿时非死即伤。导航塔一丢,早不堪重负的日伪军的战斗意志就崩溃了,纷纷乱糟糟的向沈阳城内逃去。

眼看着机场就要全部拿下了,停机坪上已被中国士兵们护卫了起来,可林子岳一点也高兴不起来,没了导航塔,跑道又在先前战斗中遭到了一定程度的破坏,北平来的飞机怎么降落?又怎么把东塔机场的这些飞机开回北平?

“给北平发报,我部已攻下东塔机场,缴获大批战机,但导航塔已毁于战火,望火速派员前来建立地面导航系统,以便将飞机运出。”林子岳口述的电文,少时便化做电波飞行了少帅行营。

该林子岳做的,林子岳能做的,他都已经做完了!下面就看东北军空军有没有这副好牙口了!

备注:战后,日军专门调查过机场守军在撤离时,为什么没有炸毁停在机场上近百架各式战机。调查的结果让关东军司令部的参谋们啼笑皆非,除了逃得太仓促外,造成中国人大丰改的最主要原因竟是,守机场的日伪军头头们那个都没想到,土得的掉渣的抗日义勇军,除了盲目的破坏外,还会懂得要把飞机转场运出。

东北军空军的牙口,远比林子岳预想中要好。当然,有两个因素是起了大作用的,一个是东塔机场是东北军空军诞生地兼主机场,是东北军空军的‘家’,这里的每一条跑道,甚至是每一个机位都装在他们的心里了。另一个便涉及飞行员的素质了,东北军空军有时年二十六岁的高志航!

这位林子岳所来自的那个时空的中国空军四大天王之首,在抗日战争中虽不一定是中国空军里最出风头的飞行员,可要论飞行时间之长、飞行技术之精湛,至少在三三年的中国是绝难找到比更出色的了。毕竟,打十三岁起就接触战斗机飞行的飞行员,在那时的欧美列强诸国中,也是极为少见的。事实上,若非机场警报不灵,遭到了日军轰炸机偷袭,累得已升任中国空军驱逐机部队司令官的高志航,被炸死在了未起飞的座机里,他的名字本该承载着更多的光荣才是。更为难得的是,在高志航的才华并仅限于飞行员的范畴,导航、空战指挥、飞行教练、地面统筹样样精通,堪称空军方面的全才!

二十二日上午十时,高志航所架驶的飞机,就到达了东塔机场上空,并在克服了种种困难后,有惊无险的实施的降落。稍后,在他的精心指引下,七、八架从北平南苑机场起飞的霍克式教练机,先后滑入了东塔机场的跑道。这批霍克式飞机上可都载着超额配置的飞行员了,飞机一停稳,所有的飞行员就冲着停机坪在机群赴去,专选型号新的发动,由于日军停在东塔机场的飞机多数系九一八时缴获东北军的,东北军空军的飞行员操作起来十分顺手,只两个小时左右,十几架战斗机、轰炸机就飞向了蓝天。倒把来时的坐机全给抛在了地面上。

争分夺秒的飞机转场一直持续到,回过味来日军从长春派来大队轰炸机对东塔机场跑道进行狂轰滥炸,才被迫终止。可这在此前一天一夜里,已有七十三架各式战机成功的飞回了北平。近年来,因缺乏飞机一度濒临解体的东北军空军,也由此恢复了几分元气。

其直接后果便是,在此后相当一段时间内,被日本人视为万灵丹的空中优势,一下子变不那么明显了。这对改善整个热河、整个华北的战局,无疑有着重大意义的。

这正因此,许多年后东北军空军的老人们一提起策划这幕虎口夺机的壮剧的林子岳来,仍是赞不绝口,都说东北军空军欠了这个娃娃司令一份怎么还,怕也还不完的人情!这些自然都是后话了,在当时,包括高志航在内的东北军空军的飞行员们,最遗憾的却是没能见到林子岳本人,亲口对他说一声大恩不言谢、容后再报!

那林子岳去了哪了?早在高志航的座机还在南苑做着起飞准备时,林子岳就在布置了机场的警卫工作后,带着参加攻打东塔机场的大部分人去了兵工厂!天色一大亮,张殿魁可让人捎信来了,兵工厂快要拿下了,催着林子岳过去了。

张殿魁没吹牛,等林子岳他们赶到沈阳兵工厂,这里枪声已稀不可闻,先进入工区的义勇军各部,都忙着在开仓库搬‘财喜’了。

还好,虽说日本人早把东北军屯集在这里枪炮弹药大部掠走,在刚刚的战斗中,见势不妙的日军又把兵工厂破坏得够呛,可对于区区几千义勇军来说,剩下的武器仍足以让他们看花了眼、搬酸了手。要不,那些平日为了几袋粮食都能把队伍拉出来对峙一翻的大爷们,非得就地火并开来不可。

“吴烈!你小子别尽顾着那几杆三八枪!快!多派人给把西边那几个大库房给我看上,咱们吃了肉,总得给别的队伍留点汤喝不是。”

“你们几个!对!就是你们几个!先把那边那几挺重机枪给搬出,子弹也要多搬几箱。

林子岳找到张殿魁时,这位几万大军的最高指挥官,正跨坐在一辆轻型战车的炮塔上手舞足蹈,嘴里还咋咋呼呼的发号施令,兴奋得活象个掉玩具堆里的大孩子!

看到林子岳起了过来,张殿魁更得意了,安排了部下带跟着林子岳来的部队去搬军火后,他跳下炮管,揪住林子岳就往南面的一座偏僻的小仓库起去:“子岳!你来得正好,我可带你去看看真正的好东西!”

进了小仓库,张殿魁把林子岳领到了一个已开了封的木箱,他操起箱中的一支步枪就递给了林子岳,林子岳接过来推膛一试,眼里刹时射出了饿狼般的精芒。

“有多少支?是那个国家造的?口径通不通用?”林子岳连珠跑似的问道。开玩笑!自动步枪哎!这可是比射速虽快,可射程、精确度却并不咋样的冲锋枪,都要可靠的多的单兵武器!

“一千五百支!先说好了我八百你七百啊!”林子岳问得急,张殿魁答得也快:“正经的奉天造!七点九的口径,满世界的子弹!”

‘奉天造?没搞错吧!’林子岳没马上答话,可他的嘴型已成了正宗的O型。时下虽已进入二十世纪三十年代,可能批量生产自动步枪的国家却仍是屈指可数,远的不说,号称亚洲第一工业强国的日本都还没这个水平。

“绝对没搞错!是一个在这里工作了二十年的老技师带我来的,据他说老帅被日本人暗算的前两个月,沈阳兵工厂就已经在德国人帮助下捣鼓出了自动步枪的样枪,后来又量产了第一批十七年式自动步枪,再后来,少帅搞什么‘弭兵运动’,要把沈阳兵工厂改成民用家具厂,十七年式也就没再生产过,这批宝贝就这么同相关图纸一块封在这。日本人来了后,知情的技师们都守口如瓶,小鬼子的眼皮子又浅得很,只顾着搬大家伙,这才没让狗日的给发现!”张殿魁的进一步解释,听得林子岳更是百感交集:‘在烽风连天的年月,把能造出自动步枪的兵工厂改成家具厂,恐怕是世界独此一例了!老帅打的底子是厚得吓人一跳,可少帅败家的本事也不是普通的高啊!’

兵工厂的陷落实际上是第三次沈阳围攻战中一处很重要的分水岭。从那以后,随着轻武器的全面换代、几百门的迫击炮平射炮的涌入、弹药无比充足,抗日义勇军各部的攻击力普遍了提高好几个档次。这还尚在其次,更关键的是,沈阳战事的这个对中方极为有利的开局,大大的刺激了辽河两岸的中国民众的抗日热情,先前持观望态度的人们喊着‘杀鬼子、过肥年。’的口号,如江河入海般向沈阳汇集而来,使得攻沈义勇军的声势一个小时比一个小时浩大!

二十四日夜,关东军司令部。

才几天工夫,武藤大将就把他头顶上的‘地中海’,生生挠成了‘撒哈拉’。

做为一个优秀的军事指挥官,被一群毫无章法的业余军人压着打,无疑是一种莫大的耻辱!

可郁闷难当归郁闷难当,可想要扭转目前这种不利局面,武藤信义却又力有不逮。他不是没派兵反击过,可日军的反击虽每每能收复一些被义勇军夺去的据点,却由于义勇军过于分散,总也找不着给予其重创的机会,想横扫一气嘛,又没那么强的兵力。打来打去,竟打成了往返争夺的消耗战。

尽管日军在出击作战损失的兵力,远比他们打死打伤的义勇军要少。尽管,在义勇军对沈阳形成合围的头一天,武藤就紧急征召两千曾受过军事训练的沈阳日侨从军,但论起拼消耗,死一个少一个的日军,又哪是后备兵员近乎无限的义勇军的对手。况且,反击这种吃力的活儿,武藤又不敢把伪满军用上。要知道,驻沈阳的伪满军队早就人心浮动、军心不稳了,用他们来守点,还得有专门安排日军盯着方能作战,这一放出去,怕是没还没冲到义勇军的阵地面前,就逃得没剩几个毛人了。

反击是不能再打下去了。那指望援兵吧!可武藤下了狠心,以削弱辽中各县城的防卫为代价凑出来的援军,这会儿还在集结中了,就是集结完毕了,等这些日军突破阻击赶了过来,沈阳还在不在日本人手上还尚未可知了。但要是不把这十几股日军扭成一股,就这么分路来援,却又注定永远也到不了沈阳,在路上就得被势力大炽的义勇军一口口吞个干净。

‘唉!’愈想下去武藤就愈是沮丧,难道真到了只要率部弃城而逃这一条路可走了的份上了?!武藤信义不怕死,可他更深知历来被全体国民视为日本的骄傲的关东军的司令部,一旦被一帮连正规军都算不上的中国义勇军给一锅端了,对外表坚强、野蛮,内里却脆弱、敏感的日本民族的打击,决不会让小于中**队登上日本本土!两害相权之下,关东军司令在寡不敌众下‘奋勇’杀出重围,对国内的冲击自然要一些,若再能成功树立一两个高大全型的‘军神’,未必就不把好事变成坏事,说不定为了‘天皇’为了安军抚民,还会下旨嘉勉了。当然,事情真发展到了那一步,武藤本人是铁定要转入预备役的,可关东军的名誉却可得到保全!

武藤还在那打着小算盘了,三宅少将就拿着一份电报闯进了老伯爵的办公室:“司令官阁下!恭喜您!首相来电,内阁已决定授予您元帅军衔!”

“知道了!”面对一个日本职业军人所能获得的最高荣誉的突然来临,武藤非但没有一丝的喜悦,反意志极为消沉。

再看三宅也是板着一张苦瓜脸,全然半点恭贺上司荣升时该有欢呼麻雀。

两位日本将军的反常,只缘于他们对内阁这个时候授予的武藤元帅军阶的用意的充分理解。一个日本元帅,尤其是刚刚晋升的日本元帅,即使是战死也是不能当逃兵的,这就是日本式的固执!更让武藤感到无助的还是日军中的元帅军阶,是必须由天皇亲自圈定批准的。说白了吧!透过给武藤晋级这个看似与战场风马牛不相及不相及的举动,素来爱面子的裕仁天皇充分表达了在任何情况下,绝不允许沈阳重新落入中国人手中的圣意!

说不清过了多久后,办公室里才又响起了武藤的声音:“三宅君!热河方面有什么新消息吗!”

“阁下!至黄昏时为止,从热北南下的我左、右路军离凌源还有八十公里,支那东北军阻击得很凶,照预计他们想要到达凌源,至少还得五至七天。”三宅有条不紊的一一答道:“细次少将的解围部队(即之前原准备回援沈阳的那一万多日军。)的情况要好些!细次君向我保证,不出三天他就能跟十四旅团会师。

武藤又从心底里发出一声长叹,自己拟定的这个宁可在万不得已时放弃沈阳,也要利用中**队缺乏攻击精神的弱点,把被围的第十四旅团当成一个香饵,反过来聚歼热河境内这近二十万中**队的宏大计划,眼瞅着就要快要收网了,现在不得不自动放弃,虽可惜,却也无法,谁叫皇命难违了!

当晚十时,关东军司令部向热河前线发布了如下几顶命令:日军左路军回师沈阳。原就地死守的日军第十四旅团向东突围。细次部队向西进行钻隙突击,务必要接应到第十四旅团。而日军右路军则一分为二,一部留守热北地区已被日军占领了的几个县份,一路绕道南下,充任细次部队、第十四旅团的后援力量。

值得一提的是,在发往前线各部的电令的未尾,都加有不惜一切也要完成的字样。

一个小时后,热河日军各部皆奉命展开行动。

战后,国际军事评论家一致公认,从这一刻起,日本人精心策划了一年之久的热河攻势就已经宣告破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