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背叛(下)
作者:梦回曾经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2430

爹躲在屋里不肯出来,他很清楚地听到他们的谈话了,我娘感到分外失望,她的心隐隐开始作痛,刀疤的一言一语,甚至说话时所表现出来的那种凶悍的表情,着实让她恐惧。恐惧似一阵阵狂澜袭击着她的心灵深处,更料不到胡贤贵也为虎作伥了。

但我永远不明白,逃避却成了他为了生存下来的唯一生路。他逃避着人生的苦寂,逃避着生命给予的馈赠,逃避着世间的喧嚣尘埃,一切都淡淡的远去了。胡贤贵心里愧疚,他献媚道:“爷,想毕他已经远走他乡了,咱们还是走吧!”

哼!就算他有遁天入地之术,我也要掘地三尺将他挖出来。“嫂子,让兵哥出来跟这位爷赔礼道歉,啥事都化了。”胡贤贵为难地说。

谁是你嫂子,我不是你嫂子。你为什么要帮他担保五万块,雪山村村长不做,他却野心勃勃想当起老板来,她气恼地给了胡贤贵一个耳光,准备再次扇他耳光时,胡贤贵不躲也不让,嫂子,你打吧,我这人该死该埋。

屋里传来一阵微弱的呻吟声,时高时低,娘大惊失色了,一种不祥之兆笼置在她心头。一会儿,又有几声声嘶力竭的惨叫声传出,娘便破门而入,只见爹倒在地上了,他嘴吐白沫,脸色铁青,房间里弥漫着浓烈的毒药味,地上残留着许多玻璃碎片。他双手抖瑟,浑身似筛糠一般,他很想对我娘说些什么,但始终吐不出一个词儿来。娘吓得六神无主,哭喊着让胡贤贵去请医生,胡贤贵飞跑往村卫生室去了,一会儿,他又满头大汗地跑回来,手里端着半盆肥皂水,娘用筷子使劲撬他的嘴,用勺子将肥皂水灌进他的嘴里,胡贤贵破口大骂:嫂子,那个狗娘养的医生到县城去了,留下他的女儿在卫生室里看书。但一切都太迟了,爹的身子在地上挣扎了几下就不动了,刀疤众人站在旁边不露声色,一个个脸上露出幸灾乐祸的笑。当娘苏醒过来的时候,屋里已经站满了村人,胡贤贵跪在她的面前,眼泪汪汪地说:“嫂子,我不是人,是我害死了兵哥,胡家的列祖列宗不会放过我的。”自始自终,我也不明白爹为什么会选择这种方式悄悄离开人间。爹的离去,直接影响着我们母子俩以后的生活和幸福。她含泪讲叙着这段凄惨满怀的事时,我心如刀割,痛楚不已。我跪在她的面前请求道:“娘,您别说了,什么都别说了。”我心里非常难受,我站起来疯一般的冲出门去,她怕我想不开,跑出来到处找我,娘是在一片密林前的草地上发现了我,我独自一人坐在那里悄悄地哭泣,她说:“一切都过去了,今天祭日,应该高兴才对。”香火都点燃了,该去祭祭吧!孩子,他好歹也是你爹啊!

弄层里一片黑暗,夜很早就降临了,远处悄无声息一片,似乎一切都凝固了。我从神位旁侧内壁中取出香纸,点燃一支蜡烛,摇曳的火焰即刻将黑寂的弄堂照亮得***闪闪。

我叩了三个响头,低声祈祷道:“爹,民儿给您叩头了,请您安息吧!但我不明白,您为什么要逃避生活,去一个没人能找到您的地方,您难道不孤寂?”

生命对您而言,短暂而又漫长,您却忍心抛弃我们,抛弃这个支离破碎的家,但您可知道娘整日得面对残酷的现实。这些年来,娘卖血、捡破烂、帮工,起早贪黑,她都默默忍受了,难道您不知道吗?

依稀记得那次,家里穷得揭不开锅。凌晨四时左右,送人输血的司机在官道上不停地按着嗽叭,这是惯例。我娘听到嗽叭声,于是爬起床匆匆忙忙地出门了。

她是在别人的怂恿下才去卖血的。她自认为,人老了,迟早都有入土为安那一天。输点血又算什么呢?开始,她害怕血库负责人阻止她,抱着试探的口吻问过血库负责人,血库负责人对她怜悯道:“婶子,您这般年纪,还行吗?”娘坚强地说:“行,行的,咱年纪是大些,骨头硬,挺得住。”血库负责人一声叹息,还得瞧您身体状况如何?你应该没什么传染病吧。

娘坦然地说:“一切正常。”

“有过乙肝史吗?”血库负责人问道。

娘心中一片骇然,根本不知道什么是一肝二肝,我只知道肝是肝,肺是肺,这话把血库负责人逗乐了。

她每次从血库回来,总是骗我说,二姨那孩子发高烧,烧到三十八度半,总该去瞧瞧,但她一身倦意,脸色苍白,说话时濑洋洋的。后来,一场意外的惊吓验证了事情的真实性。一天清早,她感到异常胸闷,忽然眼前一黑便昏了过去,娘住进了医院,医生告诉她,那是由于身体虚弱的缘故。医生还说:“她患了严重贫血,一定要加强营养才行。”她才把真实情况倾吐给医生。医生严厉制止说“这种身体,你还敢贸然造次,简直不把性命当回事了。”娘说下次不敢这样轻贱身体了,她这样也是迫于无奈,我很理解她的一片苦心。

弄屋里越来越暗了,燃着的蜡烛不时发出一阵爆裂的声响,蜡花在消融着,有一种说不出的无奈和忧伤。

桌上残留着蜡烛的泪痕,一滴一滴淌在桌面上了,我轻轻地将阴纸点燃,火焰跳跃着照亮空旷的墙壁,一片微弱的亮光印在墙上,十分单调和幽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