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绍仪是在一**一年九月三日,走水路抵达南京的。这个时间正好赶上姚兴华刚刚忙完由美国人海趣领衔设计,使用了当今世界最先进纸币印刷工艺钢凹版雕刻技术的两江纸币发行工作。上海世博会又因为离正式开幕还早,虽然各种相关的准备工作早已在几个月之前就已开始进行,可暂时还用不着向姚兴华这般位高权重的大员参与。所以这段时间,可以说是姚兴华自出任两江总督以来,最为空闲的一段光景。
所以,当唐绍仪拿着“驻扎朝鲜总理交涉通商事宜”全权代表袁世凯的名帖,投门拜见的时候,几乎可以说是没有遇到一丁点的阻碍,十分容易地就通过门房将名帖送了上去。事情进展的如此顺利,也让唐绍仪的心理对于这次南京之行,有了更多的期望和信心。
至于在两江总督府内无所事事的姚兴华,当他拿到门房送上来的袁世凯名帖后,很是狐疑了一段时间。对这位在中国近代史中,有着非同一般的地位和历史评价的“名人”,见与不见的这两种选择,姚兴华似乎很是难以抉择。
令姚兴华感到为难的,倒不是因为要见袁世凯这样的历史名人会产生紧张感(以姚兴华如今的社会地位,要撵死一个向袁世凯这样的三品小官,还是不费吹灰之力。),而是因为如果自己贸然见了袁世凯,是否引起远在直隶的李鸿章的不满。毕竟整个大清朝的人都清楚,李鸿章这些年来不懈余力的提拔袁世凯,已经可以说是把袁世凯看作了自己的亲信。姚兴华可不希望在如今朝廷极力打压直隶和两江势力的当口,为了一个没有什么实际能力的袁世凯,去开罪李鸿章。
“刘安,你去趟门房见一下等在那里的袁世凯袁大人,就说我近来身体不适不便见客,请他回去吧。”一番思前想后的考虑,姚兴华还是觉得,当前非常时期,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原本信心满满,正在门房内斟酌见到总督大人该如何用词的唐绍仪,怎么也没能想到,等待自己的竟然是被总督大人所拒绝。自信心受到严重打击的唐绍仪,一个人游荡在已今非昔比的南京街头,看着四周景色与他上次来时天翻地覆的变化,在一些主要街道上,甚至已经呈现出不亚于昔日他留学国外时的景象时,唐绍仪的心里既感到无比的震撼,又感到无比的落寂。因为这样的变化,和他唐绍仪没有一丝的关系,而且在今后恐怕也不会有关系。
“前面的莫不是绍仪贤弟?”
唐绍仪如行尸一般漫步在南京街头,正在为下一步该向何处去而烦恼的时候,忽然听到身后有人喊自己的名字。回头一看,竟是多年前在美国结识的大清朝第一代留学生中的佼佼者,现任两江民生银行督办的容闳。
意外中见到了容闳,唐绍仪原本已觉黯淡无光的南京之行,似乎又有些柳暗花明的意味。所以,唐绍仪分外热情的迎上了这位昔日的留学前辈,激动地说道:“啊,这不是容先生吗?真没有想到会着这里再次见到您,自上次美国已别,恐怕已有十多年未成相见了吧。”
“可不是嘛!来来,咱们找个地方好好的聊聊,你也好和我说说这些年来你过的如何。”所谓久旱逢甘露,它乡遇故知。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作为中华文明自古以来的人生有四大喜事之一,故知它乡遇,又怎么不令人分外欣喜呢。
“绍仪贤弟,我听人说你现在好像是在朝鲜袁世凯麾下,出任驻朝鲜汉城领事一职,真是可惜可贺啊,不过最近日本人蠢蠢欲动,朝鲜的局势似乎也复往日那般平静了。”在一处酒楼包间内,两个多年未成谋面的朋友,在叫了一壶好酒,几个小菜后,便开始了两人之间相隔十多年后的第一次攀谈。
“可不是嘛,昔日这日本人在高雄港一事上,没从姚大人那里讨到什么便宜,还弄了个灰头土脸,似乎便打定主意,要在朝鲜上找补回来。所以这些日子,日本人频频插手朝鲜国内政局,更是公开庇护与闵氏集团为敌的大院君和开明派,近来尤其令我和袁大人担忧的是,日本人似乎不在满足于继续通过交涉来获取好处,根据第三国家向我们提供的情报显示,日本人已经开始在比邻朝鲜一线大量驻军,日本的那个天皇还从长老院和枢密院中抽调了一部分亲信之人,成了一个叫做什么大东亚共荣的组织,其犯我中华的狼子野心,已是昭然若揭。”容闳会对当前朝鲜局势有一些了解,着实出乎唐绍仪的预料。不过,这也让唐绍仪更加坚信,他可以通过容闳在两江的特殊地位,达到面见到姚兴华的目的。
虽然已在经济领域方面,容闳已经向两江人民,以及姚兴华完美的展现出自己那超强的个人能力。可要是谈到对国际局势的认识,恐怕容闳绝对不会比袁世凯强上多少。所以当他听过唐绍仪那番完全夸大了事实的言论后,便忧心忡忡地说道:“既然事态已经恶化到如此地步,你和袁世凯怎么还不马上禀报朝廷和李大人知晓,反而跑到南京来呢?”
看着昔日的留学前辈,一步步走进自己所布下的套中,唐绍仪得心中多少有一些愧疚之情,不过为了达成自己在袁世凯面前拍着胸脯应承下来的任务,唐绍仪也顾不得那么许多了:“容先生,像这种关系到国本的大事情,我和袁大人有几个脑袋敢隐瞒不报。在这之前我和袁大人已经多次禀报了李大人,并恳请李大人增兵以稳定朝鲜的局势,可是李大人不知道出于什么目的,就是不增一兵一卒。急得我和袁大人无路可走,一番商议下来,便决定由我亲自来一堂南京,希望能够说服姚大人,同意出兵朝鲜,结果没成想,还未待我见到姚大人,便被门房的人以大人身体不适为由,给挡了回来。”
看着唐绍仪一脸凄苦的样子,再加上唐绍仪口中的朝鲜局势如此险恶,一向忧国忧民的容闳如何还能够坐的住,急忙拉起唐绍仪向两江总督府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