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何吃饱了喝足了,便跑到了大院子旁的那处高台上,蹲着。
山寨四周被一堆石头木头围了一个大半圈,没围着的那点缺口正对着一处悬崖,圈子里面的地块,除了几堆屋子,全部被叫做大院子。
贺何现在蹲的这高台,正面对着一扇门,据说门上本该有个沉沉大锁拷着,但让众人整天在大院子里呆着肯定不好,时不时出去一趟吧,一个锁搁那儿开开锁锁地够麻烦,便干脆把锁给卸了。
贺何微眯了眼,蹲得久了觉得有些腿麻了,伸直了双腿往台子的护栏上一靠,倒也自在。
贺何没上过沙场,兵书却看到不少,土木工事之类也有涉猎,细细一看,叹道这里确实是个办山寨的好地方。
比如那一圈石头木头外加大锁,本该是多么固若金汤,比如他现在正躺着的这高台,视野多广多适合望探查,比如那门前的羊肠小道院后的绝壁悬崖,多么的易守难攻占尽地利。
当年该是个军营吧,硬生生地,被折腾成了现在这么一个土匪窝子。
贺何又眯了眯眼,吃饱了喝足了躺舒服了,有些困了。^^首发 君 子 堂 ^^
贺何自幼嗜读书,却读得很杂,什么都要捞上看两本,从没有个安定,不过他记性好,这样胡乱看书都能记得本本清楚,也难怪头回赶考就得了个状元。
一个状元,轮到别人身上起码也是前程似锦,轮到他身上,只把他这辈子都搅了。
也罢。他这辈子,本来就没想过能得什么安生。
想那日,他盘算数年终于逃出了贺府,路上买了两个热馒头抱着,隐在车后一堆稻草里,还喜滋滋的。
初时只道这些影卫虽然被贺以章养了这么多年,还是有良心向着他贺何正主的,可惜当日驾车的那位。再没过几日便被苏幸一刀劈了个干脆。
现在想来,原来那时他就喜欢往稻草堆里躲了。
那时躲在稻草里,听着一堆追兵地马蹄踏过的贺何,自以为瞒了过去,喜滋滋地。
贺以章啊贺以章。你那时可知,藏在草堆里的那人就是盘算着要靠着你义子的身份去陷害你的?
若是苏王与传闻中的一模一样无丝毫隐藏,贺以章便是连一月前都活不到。^^君 子 堂 首 发^^
绕了一圈,贺以章还是被自己儿子给杀了。
贺何当真是倦了,想抬手抽自己一巴掌都提不出力,困了倦了,便睡熟了。
很稀罕的。做了梦。
梦里一堆东西,杂七杂八地,许多个片段拼在一起,分不清楚。
有些人影似是十分眼熟。却只一晃而过,再看不着了。
迷迷糊糊中却感觉有人在摸自己的头,抬头便见一个高大地身影,光线从那人身后透出来。那人逆着光笑,却瞧不清脸上是何模样。
贺何还没会过来这人是谁,梦中的他已高高兴兴的将手伸向那人,巴着对方的手臂,小嘴一张一合似是在唤着什么,贺何没听清,却明白了:眼前这人。是父亲。
父亲。父亲……又是哪个父亲?
这般亲昵,该不可能是贺以章吧……贺何想要苦笑出一声。奈何这身体在他梦中却不听他的控制,只知道拉着那人地衣摆想要往对方身上爬。
之后贺何便被牵着走,走着跌了一跤,再抬头时,眼前又不一样了。
眼前一个石桌,石桌上放着一个酒坛,酒坛旁靠了一个女人,就那样背身抵着桌沿,闭着眼,长发全散在桌上酒旁。
贺何杵在一旁,估摸着待会是不是会扑上去唤一声母亲。
然后女人睁了眼,看向贺何这边,笑了。
贺何一怔之后才发现,自己的模样早已不是刚才那个奶娃娃。
女人侧了身,拿起酒坛,向贺何一邀,眉眼弯着,将一身柔骨全带出了风姿撩人。
贺何记得,自己过去了……然后他便醒了。
醒时只觉背后一片汗淋漓。
贺何坐起来看了看天色,觉着像是还没饿,便又躺下。
酒,女人……梦里女人的模样还记得,眼熟得很,却不是季然。
确定了这点,贺何心底竟突然有些泛痛了。
实话实话,这一个月来贺何没少想过季然,每次想着都只觉着伤感,到是头一回这么痛。
贺何偏了偏头,眼角扫了扫门外的那条羊肠小道,然后眼又闭了。
这次,不知道还会不会遇着她。
不遇吧,以后大抵会再遇不着了,遇吧,怕是相见了也只会相互添堵,贺何哭着脸笑了笑,还是希望这次她不会来。
片刻之后,再睡着,便一夜都再没有梦了。进了郡王府。
那时季执正在书法对着一大桌子批阅些什么,季然静立在一旁,边汇报着这几日府上的状况,边仔细检查着桌上堆着的那些里有没有什么纰漏。
这一月与之前的那些月,对已经翻修一新地郡王府来说都看不出什么差别,只有府上被单独开出了一个偏院,全拨给了季悠外加伺候着季悠的那人。
“别的债好说,季悠这笔,一定得讨回来。”季执抬起头,看着季然笑,“不过这只是我这个混蛋哥哥的看法,你这个向来最疼爱她地姐姐可也认同?”
季然恭恭敬敬地一点头,“当然。”
然后门外便有了人影,季执给唤了进了,那人下跪后就只有一句,“祭司的行踪已经找着了。”
季然依旧恭恭顺顺地站着,连眉毛尖都没抖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