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森又在摆弄他的天文望远镜,芳芳实在是没什么兴趣的事可做,只好厚着脸皮又去问他发现什么。“只是看看而已,”东森边看边对她说,“我们看天空上的星星很漂亮,其实里面糟糕的不得了,有的星球甚至从始至终都被雾气围绕,除了气体之外还是气体。”
这些芳芳已经听得能够背出来了,又不是科学家知道这些做什么,火星撞水星又怎样,他们这些人除了看热闹之外基本上跟他们一点关系也没有,只要地球别爆炸就行了。
东森见她一脸的不乐意只好停下来陪她••••••只有在芳芳拉下脸的时候,东森才会有空理她。
“你那么喜欢天文知识为什么要读经济学?”芳芳借机说道,“爷爷奶奶好像没有逼你,你完全可以做你喜欢做的事。”
“如果你坚持要画画,兰姨他们也会支持你。”这一次,东森的回答总算不是嗯、啊、哼了。“你还不是一样一直和我同班。”
“如果我说为了和你同班才读的经济学你信不信?”芳芳说,“我对于画画不过是一般的兴趣而已。”
东森又用其他人看不懂的眼神看着芳芳,他清楚这是真的,可他没办法反对,或者说他也希望芳芳一直都跟他在一起。
“我要继承家族的事业就必须要读经济学,”东森说,“可你不一样,你完全可以找一个读经济学的人来应付你外公外婆。他们会欣然同意的。你跟你那个妈一样,虽然漂亮可是太清高了,再找一个像叔叔一样的一定能够气死你外公外婆。”
“你是不喜欢我和你在一起喽?”芳芳说,“我碍着你什么事了?”
“我只是不喜欢你做你不喜欢做的事,”东森把目光看向天空,“我不去读天文那是我了解所有天文现有的知识。可你不一样,老是勉强自己很容易让自己不开心。我喜欢和你在一起,可我总觉得那是不对的,好像不能和你在一起,或者是不该,你明白吗?”
芳芳又翻了一下白眼,这算什么话。
“有些人是很难知道自己喜欢做什么事的,”芳芳若有所思的说,“你虽然什么都懂,可惜你并没有找到你想要的,或者说你根本就不知道什么才是你喜欢的。研究天文也不是你的本意吧,以我看,你是实在找不到什么感兴趣的事了,才拿未知的事件来消磨时光。你虽然很聪明,但一点用处也没有,其实你并不稀罕比别人聪明。你虽然从没勉强过你自己,可你从来就没有真正想过自己该干什么。或者说你觉得以前的记忆对你来说太重要了,才一直不肯放弃。”东森看着芳芳的脸。“我不肯放弃什么,那时只是个小孩子能有什么值得留恋的。”
“这个?”芳芳努力的想了想,她明白以前的东森虽然没什么重要的事,但他的生活非常的充足,不像现在这样几乎可以说在等死。“你说是不是人长大了之后就容易对生活产生厌倦?”
东森冷笑了一声。“我这不叫厌倦,应该说无所事事才对。”
芳芳顿时茅塞顿开。他说得对极了,想想他这几年,几乎没什么事能够让他放在心上的。
她跟东森一样想知道这是为什么。“叔叔他们到底瞒了你多少事,查出来了吗?要不我帮你去找。”
东森现在可以用面无表情来形容吧。“不用了,那时候是真的还小吧,总觉得他们藏的是一些小事。可现在却有点害怕知道了,如果是无关紧要的事,我们都这么大了,他们也该说出来了,到现在都没什么反应,就说明我的事有可能充满了太多的匪夷所思。他们不说自有他们的道理,而且我总感觉我不会一辈子都是这个样子,也许有一天我能够和你一样对未来充满希望。”他停了下来,对芳芳说这些根本就只会增加她的困扰。“东森哥哥,你是不是因为婶婶很早就去世了,才把自己封闭起来?”
东森似笑非笑。“我妈是怎么死的?”
“出车祸啊?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好不好?你怎么了?不会连这个也忘了吧。”芳芳被他问得失去了往日的机智。“没道理啊,这件事我记得叔叔跟你说过。”
东森看到她的表情后,真不知道该高兴还是?她的反应还是这么大,甚至比他自己都要关心他的事。
芳芳迫不及待的想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你别这么紧张行不行?”
“东森哥哥,你又在耍我。刚才还一本正经的,谁知道你会突然开玩笑。我是担心你的病情会加重。这种病说大不大,要是有什么疏忽,也会要人命的,我可不想你就这么离开。如果你的病情真的加重了,会不会把我也忘了,你会不会连自己住哪里都记不住了,到时候该怎么办?你想过这些没有?幸好我现在帮你想到了。”
“你要不要在我胸口挂一块牌子?”东森笑得非常自然,想到自己挂牌子的模样,不由的就开朗起来了。“上面写上你的联系方式。”
“你个主意挺好的,等一下我就去做,你喜欢什么样子的?别人那些太难看了——不适合你,你的牌子干脆用金子做好了——反正爷爷奶奶有的是钱,这样也比较容易引起其他人的关心。到时候你一定会更加受人瞩目,省得你总是一天到晚不见踪影。不过你好像已经有项链了,比起项链再名贵的牌子也会逊色不少,我们干脆在项链上刻联系方式了;我吃亏一点,你给个一万八千的我就让你刻,省得他们知道以后笑话你。”
“我的项链,”东森这才发现他的项链的确有很大的不同之处。“你觉得这根项链能刻吗?这根项链好像属于我的,别人连碰都不能碰一下。”
“什么?”芳芳迅速地反驳道,“你以前不是借我戴过一天吗?现在怎样我不知道但那时我可是足足戴了大半天的,回家的时候你还挨了我妈他们的骂。”
东森对这事一点印象也没有,兰琳他们交代无论如何都不能摘下项链这倒是真的。至于借芳芳这件事他肯定是以前发生的。这些年他为了能够想起以前的事总是留意每时每刻发生的事,几乎把所有事情都记得清清楚楚。在无聊的时候他也研究过这跟项链,因为它实在是太不同寻常了,东森以前曾试过在洗澡的时候将它摘下来,可每次在刚要摘下来的时候,手就像被电到了一样,总在关键的时候放手,而且这根项链跟其他的挂件不同,它总能紧紧的贴着东森的身体,无论他是弯腰还是倒立,这跟项链连一点身影也不会露出来。兰琳他们的解释是这就是传家之宝的缘故,说是可以保平安,等到他有儿子女儿的时候,才可以摘下来传给他,这明显就有很大的不对劲,可东森无凭无据的也不好怀疑什么。
“这事后来怎么样了?”东森现在可以确定他们在说慌了,他是最近才不能将项链摘下来的。“我当时是怎么把项链摘下来的?”
“回家的时候就还给你了。当时我记得很清楚,我从未看过我妈那么紧张过,她几乎要吓哭了。二话不说就把它戴回到你脖子上。我那个时候还不是很明白传家之宝的意思,觉得这项链挺漂亮的,很想多戴一会儿,可他们当时的表情很严肃,我也就不好再说什么了。我还记得你那天晚上很早就睡了,第二天我就被送去外公外婆家了。然后发生了太多的事情就把这件事忘了。当时有同学笑你是男孩子竟然戴项链,跟个女孩子一样,你就把项链摘下来了。”东森阻止她,想了想说道:“你的意思是这件事发生在我失去记忆不久前的事?”
芳芳朝他看了一眼,失去记忆果真是一件瞒可怜的事。“我在外公外婆家呆了将近一个月,也就这个时间吧。”
“芳芳,我知道这些年我没有好好照顾你,等我恢复记忆以后一定会对你比以前更好的。你老实告诉我,你是一回到家我就失忆了,还是你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他们让你别说,或者是他们让你告诉我说你一回来我就这样了。你放心,我不会出卖你的,无论是怎样的结果我都能够接受。我怎么也想不到会有什么事比我失去记忆更让我接受不了。”
东森很清楚芳芳知道的可能性几乎没有。她那个时候才十岁,又刚刚受到了惊吓,即使知道什么也不能引起她的注意,况且她又不是东森——可以把任何事情、任何话语都过目不忘、过耳记牢。他这么说只是因为他找不到任何人帮忙,爷爷奶奶他们即使知道什么,也被他们公司上那些事冲没了,其他人东森早就已经确定他们是一伙了。
芳芳没有反应,东森知道她在很努力的想当初发生的事情。
东森没有追问,他怕打扰她,如果再告诉他一些有用的事那就太好了,说不定他能够因此知道这些难以想象的事背后的原因。可惜,他也不敢抱太大的希望。芳芳要是真知道什么早就告诉他了,铁他们几个可不是省油的灯——既然是他们一致认同的事,估计让外人知道的可能性就只能是零了。他们连如此机智的神童都不能找到破绽,又何况是芳芳这样的。
芳芳想了一会儿之后,瘪着嘴看着东森。她那天要是早点回家就好了,他们非要她去认人,还让他们做拼图,结果一点用处也没有。芳芳没有找到那个救他们的人,最后回家的时候天已经很晚了。
“没关系,”东森拍拍芳芳的肩膀,安慰她道,“你以后要是想起什么再告诉我好了。”
芳芳十二万分抱歉的说道:“以后恐怕也不会想起什么的,我是帮不了你什么了,要不我也去做催眠,说不定会有收获。”她充满期待的看着东森,几乎可以确定东森已经拥有了一个顶级催眠师的能力。这样说只是不想让他知道自己这么了解他的事而已,不过这件事东森早就知道了。“不用装了。我现在就帮你做催眠。”
芳芳按着东森的意思躺到一张宽大、舒适的沙发上,充满好奇和期待。东森从抽屉里找出一根十分精致的项链。
“你看着它。”东森说道。他像一个老练的催眠师一样给芳芳做催眠。
芳芳在他的暗示下整个人放轻松,然后闭上了眼睛,周围变得十分安静。“怎么样?你看到什么了?你的表情告诉我你发现了。”
芳芳摇摇头,说:“我没看到关于你的事,可我发现了一件不可能的事,简直就是一模一样,我更加确定安信就是那个叔叔了。他们的每一个表情,都如此的相似。你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怎么会这样呢?他们明明不是一个人,可在我看去是这么的相像。我非常的确定他们就是一个人,可他怎么能永葆青春呢?都过了这么多年了,他的样子连一丝一毫都没有改变。跟我当初见到的完全一样,这太不可思议了。”
虽然结果如东森想的一样不会有什么发现,可这也太奇怪了,芳芳的那个救命恩人他听芳芳提过很多遍,可这跟他的失忆会有什么关系呢?他刚才可是没出任何差错,芳芳不可能无缘无故想起别人的事,看来这里边肯定有很大的问题。
东森按住芳芳,说:“你先别慌,把事情跟我说清楚,尽量详细一点。”
芳芳整理了一下由于刚才太激动弄乱的刘海。“你记得我跟你说的那个救我和其他小朋友的人,我刚才被催眠的时候看到的就是他救我们时的情形。我虽然很清楚的记得他的模样,可我总是不能把他画出来,或许是因为我对此不甘心,他的模样我到现在还是记得很清楚。三个月前我偶尔在街上发现一个跟他很相像的人,因此去结识那个人。在一起的时候,我已经不只一次的怀疑他就是那个人了,可他的年纪跟我们相仿,我才告诉自己这个世上相貌相似不足为奇。可从刚才的催眠中,我真的很肯定他们就是同一个人,特别是他救人时的模样,那种镇静、毫无畏惧的神情怎么可能是两个人呢?”
对于安信的事,东森也有所耳闻。据说芳芳每个星期天的下午都会和他在一起,他想不知道也难,这也为东森提供了更多独处的时间。因此他才并没有多过干涉,对方如果真有什么居心不良,以芳芳现在的能力还是可以应付的。
“就是你前些日子认识的好朋友?”东森现在对他非常感兴趣。
“你们全都知道了。”芳芳不满的说道,“那些八婆真是的,怪不得人家不喜欢人多的地方。我老妈还让我把他带回家来,你们这算不算是干涉我的私生活。太不尊重人了,我可是对你们的事向来都是一知半解的。”东森为芳芳现在的表情在心里窃笑。“他们要告诉我,我总不能不听吧。是你自己交友不善怪不了别人,我们这样还不是关心你,以免你又被你骗走了。”
芳芳心想,你们是想把我早点嫁出去吧。这种关心不要也罢,也不是以前那个小女孩了,自从发生那件事后,严法和兰琳就没少教她功夫。
芳芳脸上还是一副无关紧要的模样。“我很想把他介绍给你们啊,再怎么说,他可是我唯一认可的大好人、真英雄。可是他不喜欢这样,说什么比较喜欢简单的生活,不喜欢和很多人打交道,我就没怎么强求他了。其实,他就在我们学校当清洁工,他说他就一个人,并且非常满意现在的生活。”
东森知道芳芳没必要说假话。“我又不是大人,他应该可以接受我的。”
“我跟他说过了,他虽然很关注你的事,可他并不像其他人一样想要结交你这个首富的孙子。也许跟他的背景有关系吧,我没看到他有其他的朋友,连其他的清洁工都跟他不是很熟。”“他还真是奇怪!”东森对他充满了好奇。
“跟他接触久了之后也挺习惯的,虽然认识不是很长时间,可感觉非常亲切,就像跟你在一起一样,哪怕只是说一些非常普通的事都能感觉非常的开心,他其实也没那么不好相处的。也许,过不了多久,他会同意多认识一些朋友,到时候我第一个介绍你,我们在一起的时候,几乎每一次都会说到你,他不是像其他人一样崇拜你、羡慕你,而是和我一样关心的喜怒哀乐。”
看来我不能不认识他了,东森心想。芳芳还在滔滔不绝,自从提到安信后,她就是一脸幸福的表情,那种喜悦从内而发就算瞎子也能感觉得到。东森因此希望能够立刻就认识他——他发现那个人很有可能就是救芳芳的那个人。像他这样可以不吃不喝不睡的人都有,有人可以永葆青春也就没什么奇怪了。东森只是觉得他竟然关心他的事或许他知道一些东森的事。如果能从他口中得知更多的事情,东森就不需要像过去一样为一些摸不着边际的事苦思冥想了。
芳芳基本上都在告诉东森他们相处时的趣事。不用听也知道是一些再寻常不过的事。他干脆在想要怎样才能接近安信,如果他真的只是一个清洁工他又能知道多少事情。他身上若真有什么特异之处,东森能够轻而易举的从他口中探听到消息吗?他在想让芳芳带他去找他肯定没戏,这小丫头现在把他看得比东森还要重要。如果跟踪芳芳也许会多一点机会。
因此,两人又在自顾自了,表面上东森像是在听她讲话,实际上他耳朵里没进去一个字。
芳芳想起他们在一起的情景,早就把眼前的事忘了,也没发现东森现在又像以前一样变木头了。
直到外面响起脚步声,以及兰琳呼唤芳芳的声音,他们才回过神来,看看时间,现在确实已经很晚了。芳芳听到声音后,先是屏住呼吸,示意东森不要出声。如果让兰琳发现芳芳又呆在东森房里,她的耳朵又要被磨出茧了,一直到她睡着就别想有片刻的宁静。听声音是朝着这边来的,芳芳喜欢和东森呆在一起这是谁都知道的事情。听到敲门声以后,芳芳又像以前一样钻到床底下,刚开始的时候还有些畏惧。现在早就习惯了,不但能够快速的钻进去,而且不会发生一点声音。他们教她的功夫也就只有这一点用处。
东森毫无破绽的去开门。其实兰琳他们肯定芳芳就在东森房里,他们只是知道劝不了她,才一次次的装作被骗到,反正等兰琳走后,芳芳还是会从床底下出来乖乖的回房去。兰琳像往常一样听到东森说没有之后,只是象征性的往里面看了看就走了。她知道不出十分钟芳芳就会在她眼前出现——告诉她刚才她在什么地方,当然她是不可能说在东森房里的,那样大家就会像没事一样了。
“出来吧,”东森有点搞不明白她怎么这么喜欢躲到床底下。“我房间不只有这一个地方可以躲吧,你也不嫌脏。”芳芳笑得很灿烂。“我已经习惯了,你的床底下也够干净的,你现在还是睡不着吗?”
东森还在想知道一些安信的事,可他知道芳芳知道得并不多。
他又像刚开始一样关注着他的天文望远镜。“芳芳,如果没什么事的话你还是回去吧,等一下要是兰姨等急了又该上这儿来要人了。我们明天再接着聊安信的事,你今晚就回去睡个好觉吧。如果方便我希望你能够带我去见你那位朋友。”隐隐的又听到了脚步声,东森便停了下来。“我们明天再聊。你也最好睡睡看。说不定今晚会睡得着,我先走了。”
东森看着遥远的外太空,带着些许哀伤的说道:“我是不可能睡得着的,你不用为我担心了。你回去做个好梦,晚安。”
芳芳走到门口的时候,突然转身问道:“东森哥哥,你刚才怎么突然问婶婶的事?”东森回头看她,还真是一点小事也瞒不了她。“还不是你胡说八道,我要是因为她的死开心不起来,怎么可能开车开得那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