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啤酒还放在小店老板那儿呢,大黄掏出十块钱的打的费阿瘦才肯去取。大黄笑咪咪问他两位老乡要不要来点饮料,那俩女生不好意思又迫不及待地点一点头,大黄说:“等一下,我出去找超市。”
我们几人坐那儿也无聊,刘蟀提议他要去买份蛋糕来庆祝庆祝,我自然不会反对,于是他也一溜烟跑了。
这家地下菜馆就是有特色,白白的茶壶里吐出的竟是清澈的白开水,让我喝得好不是滋味。我问小茉莉:“我刚才买的可乐呢?”
“已经喝光了!”她打个嗝,提出空瓶向我示意。
好久,服务小姐终于乘上一盘菜,是黄黄的甜玉米。他们三个小子一个也没回来,我套句客话让一声:“要不你们先吃?”
一个女生说:“那怎么好意思,还是等会儿。”
另一女生却故作大方:“客气什么呀,大黄又不是外人!”说着便动起筷子,先前的那位紧跟其后。
大黄提两瓶饮料冲进来,正撞见这一幕,他尴尬得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只好放任自己狠喘粗气。
两位老乡想说些什么改变这种气氛,可由于嘴里已塞满热乎乎的东西,一张口只能任由黄黄的玉米向外漏。
小茉莉掩口要笑,我拾起空可乐瓶在她脑袋上狠很一撞。
菜已经上的差不多,阿瘦也已把啤酒提回来。大黄起开啤酒,每人都斟上。不过他的俩老乡无论怎么劝再不肯动筷,非要把最后一个等回来。大黄又按奈不住性子,指着我说:“你小子去把叫回来!”
我掏出手机正要拨号,忽然想到:不好,要欠费了,这月太穷!于是转过身去对小茉莉说:“喂,你的手机让我用一下!”
“干嘛用我的,你的呢?
“哎呀,我的不好用嘛!”
我走到门口,拨了好长时间说:“喂?”
小茉莉跑上前问我:“拨通了吗?”
我一脸茫然,回答说:“不妙,我按错号码了,是我们乔辅导员的!”
对门包间“咯呀”一声,乔茜茜端着手机就跑出来,她也对自己的手机说一句:“喂!”我听见自己身后唰地一声,俩男人立马站起来,正准备与我一起高唱一句:乔老师好!不想乔茜茜一脸沮丧地又走回去。
对门又“咯呀”一声被人打开,一个只在下巴上留着胡须的男人露出半张脸,他温柔地问一句:“什么事?”顺便把一只手掌搭在俺们辅导员肩上,俺们乔辅导员轻轻说:“我学生的电话,不知怎么又被挂了!”门“咯呀”一声被男人的另一只手合上。
我舒一口气,用一只手扶住自己的心房。原来乔茜茜对我眼生,并没有注意到我。“‘如果我真的需要什么理由,一万个够不够……’喂,你们站着做什么,等我呀,太客气了吧?来吃蛋糕!”刘蟀把盒子提到桌上,开始拆彩带。
我没有立马坐下,扭一下脖子向他示意一下对门,一位送蛋糕的小姐也走过来,敲一敲那扇门,说道:“先生,您要的蛋糕。”
留胡子的男人打开一条门缝,一声不想地把蛋糕接进去,随手又递出一叠小费。我们几个趁缝望去:一屋浪漫的烛光中,乔茜茜把娇柔百态的目光移过来!还好,只移到她的蛋糕前就停下来。男人娇媚捏作的声音传来:“生日快乐!”
我问刘蟀:“明白了吗?”
“明白了。”刘蟀俩眼珠失神。
我说:“那好,你慢慢坐下。”
“不好啦,小茉莉呢?”
“我在这里!”小茉莉从桌子下面爬出来。
我惊讶地问道:“你不会吧?”
“还好,我钻着还算及时!”小茉莉弯下腰,拍一拍衣裙上尘土。
我把刘蟀解下一半的蛋糕绳解开,拿下盖子放在一边,然后就慢慢地坐回自己的位子上。大黄端起杯子闷气地喊道:“大家来,干杯!”说罢不等大家端起杯子自己却一饮而尽。饮完后自己又倒满,紧接着又仰脖灌进去,最好啪地把杯子一放自己就闷在那里。
刘蟀学着大黄饮一杯,又饮一杯,把杯子一放也闷在那里。
阿瘦先是嘿嘿礼让一番,我看得出他那笑容是硬挤出来贴在脸上的,等他把自己杯子的酒喝完后,也闷下去,不再说话。
这一屋的气氛不能就这样僵下去呀,主人们不动筷,那让客人怎么办?不过大黄的两位女老乡比我更有先见之明,她们先坦诚地一笑,缓和一下气氛,其中一位说:“你们都在这喝酒解闷,可我们不能喝,只好先吃东西啦!”
两人几乎同时把刀子伸出去,抢着屠杀蛋糕,把奶油涂到嘴上后,强行吞咽,样子挺像一次饮食暴动。
小茉莉在一旁把自己的刀子和叉子碰来撞去,嘴里滋滋向我发出信号。我气不打一处来,嚓地一下把两把刀子同时刺入蛋糕体内,一大块被分离出来,一直分离进小茉莉的盘里。她也知道四只眼珠子同时盯过来,几乎也要落进自己的盘子里。
她不禁笑意春风。这回也让别人体会一下心痛的感觉!
大黄他们三个自然是心痛,这点我是理解的。那天晚上,小茉莉让我进肯德基店吃东西,由于不幸看到辅导员的小秘密,我找个借口便要拉她回学校。不想这却把她激恼了,便用无数拳头向我胸口砸来,直到后来交警同志呵斥我们影响到交通。
说实话当天夜里我并没有睡好。第二天小茉莉问我:“你的心还痛吗?”
我回答:“不了,痛到半夜就不再痛了!”
这回虽然她把全部表情都埋进奶油里,我也不认为她的笑含有好的成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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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黄突然问我一句:“菜都上完吗?”
我说:“上完了。”
他说:“那好把门关紧!”
我说:“已经关紧了。”虽然大黄是对着门坐的,我还是如实地给他汇报一下。
很长一段时间后,大黄的两位老乡说,晚上有课,要先走。大黄问:“吃饱了吗?”老乡说:“没吃饱你下次可以再请!”
老乡走后,大黄莫名其妙的心更加失落了,他冲我嚷道:“你去叫些饭来,我们也准备撤。”
言归正传,小茉莉抹净嘴里的奶油后,向我示意一下,我点一下头,于是她便把今天上午我们在楼顶看到飘淼的事说于刘蟀……
饭后我们没有与大黄他们一道回学校,理由是小茉莉要去吹吹冷风。我问她:哪里的风吹得最爽快?她说:前面天桥上!我于是拉着她向天桥走去。
在天桥下面我遇见两个引人注意的人物,一个是终年都在那里摇晃着讨饭碗的老翁,另一个我是第一次见她,她跪在那里正准备收摊。目光掠去,我看见几枚扎眼的五毛硬币安详地躺在救助书上,救助书上写着:某某,十岁,……丧父……上学求助……
我瞟见一幅遗像也放在上面,那确实是个年轻的男人。小女孩打扮还算整洁。我听见身后走来一中年妇女,她唠叨:“我这还剩几个硬币,给你吧!”然后就听见一串硬币跌进老翁的饭碗的声音。
我心里一下就急了,替这个小女孩着急,也急那位大妈目光太短,没见这儿还有个小女孩吗?那位大妈走过来,也就这么走过去了,路过我也路过小女孩,不留任何表情。我心里很悲痛,既悲痛小女孩的处境也悲痛自己拮据得不肯施舍,总之我们已经吹到冷风了,已经站在天桥之上。
小茉莉开始动情地唱歌:“……想挡挡你心口里的风,你却想上街走走,吹吹冷风会清醒的多……不想过冬,厌倦沉重,就飞去热带的岛屿游泳,分手快乐,请你快乐,挥别错的才能和对的相逢,离开旧爱,像坐慢车……”
恋爱的人总喜欢找分手的感觉,没有恋爱的人则正好相反,这似乎天经地义,这首《分手快乐》自是常得情调别致,让人深思良久。
我们班长每次送走他老婆之后总是扯开嗓子唱那首:“我心爱的女人,却伤害我太深,你为什么被着我爱别人!?”
刘蟀自然对这首歌忌讳,如果不巧遇到班长正唱这首歌发情,他便远远绕道而行,他在发牢骚时对我说过:一听到这首歌,他便左右脑半球同时生痛!
刘蟀唱歌地时候更多,他唱:“怎么忍心怪你犯了错,是我给你自由过了火,让你更寂寞,才会陷入感情旋涡!”或者唱:“一颗爱你的心,时时刻刻为你转不停,我的爱也曾经,深深温暖你的心灵,你和他之间,是否已经有了真感情,别隐瞒对我说,别怕我伤心。”歌词表意,至情至理。而班长唱的那首自然认为他是变态。
让我感触最深的是那首《丝路》。仰望长空,那种幽蓝深入心境,月牙一弯孤独地挂上东天,确实象人生苍白的山路,如果把天上的珍珠说成是我的珍珠,我也算是个不大不小的富人。夜风打在巨大的广告牌上,我可以看清是梁静茹的侧影。
远处KTV厅的余韵悠悠传来,也是《丝路》的调子,小茉莉正巧随着它唱着,更是尽之于兴,动之于情。汽车的长鸣声传来,清澈地洗刷夜晚。
天彻底黑下来。冷风吹来,把她的头发掠成一丝一丝的,她关掉音乐播放器,转过脸来,一丝忧郁划过她眉头。我心头一愕,竟不知要说什么,脑中迷茫一片。两人默视一阵,黯然走下天桥,途中遇见一对正在缠绵的情侣,绕过两条抱在一起胡闹的小狗。
当夜我把她的音乐播放器借过来,躺在床上把《丝路》听了一遍又一遍,中途只被打扰了一次,他提醒我明天晚上有选修课。他并没有别的意思,只是让我去时顺便帮他签个到。也许因为他一直有这种想法,所以他与我报一样的选修科目。
我端详着手中音乐播放器,自它作为诗文比赛寄到我手里,一直被小茉莉保管着,偏巧它也是个女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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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末上午,校园状况依然可以用空旷来形容,我在楼顶背靠着短墙背单词,秋天的日子依旧暖阳高照。
小茉莉在我身旁用望远镜张望一会儿,蹲下身对我说:“她站得好象高了一点,是不是把刘蟀叫来?”
我说:“你就不怕刺激她!”
“那么报警?”
“那是最后的办法,现在不行。”
“你说该怎么办,我好害怕!”
我开始沉默,并且闭上眼睛。
小茉莉嚷道:“你不管,我管了!”她掏出我口袋里的手机,摁几下,贴在自己耳朵上说,“喂?”
我急得一下子跳起来,抢过手机解释说:“我来,我跟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