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头升起的时候南荣平被人粗鲁的踹倒在地上,还没有看清对方的样子,他已经被重新丢上了马背。黑虎哈哈大笑着将雪缨拉到自己的马上,诡异地冲南荣平笑了笑之后夹着马冲在了最前面。
“看来昨晚的事情没有被发现,那个家伙也没有告密。”南荣平挂着两大颗眼屎的脸上怪异地笑着,自己仍然是被人五花大绑,仍然是在马屁股上颠得七荤八素,但南荣平竟比昨天多了点兴奋。他努力抬头看了看雪缨,她身上连象征性的捆绑都没有。这样一个人见人爱的女人,真的会需要自己来保护么?
有点神经地笑了笑,他突然发现自己在乎的都是这种梦里都不敢想的女人,柳晴是,雪缨也是。而自己对她们两个的感觉又是什么呢,爱么?
不知道跑出了多久,南荣平只觉得四周的马蹄声聒噪得很,周围的景物飞速后撤,胃里不知什么时候开始翻滚,但慢慢的又习惯了。这帮土匪策马飞奔,好象对周围的景致没什么兴趣,这让南荣平觉得有点遗憾,如果说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要死去的话,他想好好的看看这个世界的。“我还真是有雅兴呢!”发现自己的想法有点悲观,南荣平自嘲地说。
他的声音被呼啸的风飘散在后方,没有任何人在意。
“迂——”黑虎突然停下,手中的七星大刀也已经抖在了手里,欣喜地指着前面喝道:“兄弟们,这里有处村庄,上次赶得急没顾上,这回咱们好好耍一耍。”二十几匹马在黑虎身旁停了下来,尘土飞扬,南荣平被迷得睁不开眼。“大哥,说不定有女人哪,哈哈!”有人兴奋地吼道。
“那还等什么,兄弟们上啊!”
马蹄声震得大地轰隆作响,天和地都开始动荡起来。南荣平在一阵剧烈的颠簸之后才发现,这群土匪正冲着山坡下的一处村庄而去。村子里炊烟袅绕,好象正打算迎接着又一个祥合而宁静的夜晚。
但是没有人想得到,在这个看似美丽的日落下,挥舞着大刀的黑虎一行正要剥夺他们所有的权利。这就是命运么?有一个声音突然在他的耳边响起,没消化完的兔肉在空中洒出了许多小花,好象还夹杂了一些胃中的苦水。
马背上的土匪冲进村子,那些不结实的茅草房迅速在马蹄下成为废墟。孩子的哭喊声,老人的哀求声,混合着女人的尖叫和牲畜的惊吼。黑虎一行挥舞着大刀兴奋地左右开工,他们象是突然间从地狱里冲出来的恶魔一般见人就杀。每当他们的大刀砍下去,南荣平都能听到“呲拉”一声,类似布匹撕裂的声音,同时附带着绝望而凄惨的嚎叫。
鲜血仿佛是从天而降的大雨瓢泼而下,重重地打在南荣平的身上,暗暗的红色如同有生命一般越来越大,渐渐沾满了他的脸和手。
“哈哈哈哈”黑虎的兽吼好象是地狱里传来的噩耗,把只有几十户人家的山破小村震得发抖。其他的土匪在黑虎的命令下挨家搜索,又杀了不少的老人和孩子,出呼他们的意料,并没有足够的女人。
面前只有三个村妇,其中一个实在是面相丑得厉害,被黑虎一刀结果了。另外的两个女人吓得瑟瑟发抖,脸上连流冷汗掉眼泪的胆量都没有。
“这就是杀戮么?”南荣平突然被无端的恐惧所包围,仿佛面前又堆起了成山的尸体,而他们的鲜血象是永远也流不干的河流,不停地在自己的眼前变幻。
屠杀只是在转眼之间,刚才还冒着几缕炊烟的小村顿时透着死气,让人说不出的压抑。南荣平静静地蜷缩在拐角,看着地上鲜血汇聚成的海洋发呆。旁边看守他们的还是那个男人,眼中是无比的兴奋。
“南荣公子,你……没事吧?”雪缨轻轻的呼唤把他从恐惧中拉回来,茫然地笑了笑,笑得干瘪。“雪缨姑娘,你,不害怕么?”南荣平看着她脸上的镇定惊讶不已,原来女人也有这么冷漠的时候。
“没什么,天门被屠的时候比这里更惨呢。”雪缨甜甜的笑仿佛是冬日里的太阳,但南荣平总觉得她内心有说不出的悲伤。
“哈哈哈哈,爽,爽!”黑虎的声音吓得南荣平一个激灵,旁边的雪缨也若无其事地看向别的地方。
“老大。”看守他们的大汉恭敬地站起来,黑虎的七星大刀“唰”地一声插在南荣平的面前,已经染成了血红。
“兄弟们,只有这两个娘们,大家凑合一下好了!”黑虎话刚出口已经引来一阵欢呼,那些男人,包括一直看守着他们的都箭一样射了出去。
“雪缨姑娘,没有吓到你吧?”黑虎对雪缨说的话绵绵的,和刚才的杀人狂魔判若两人。雪缨回过头,不知道她有没有听到黑虎说的什么,只是淡淡地笑了笑。这一笑倒少了几分妖媚之气,但仍然足以消魂。黑虎粗声粗气地笑了半天,突然一脚踹在南荣平身上,骂道:“娘的,去给老子到处看看。”粗鲁地解开南荣平身上的绳索,黑虎重重的一脚险些没踹得他叫出声来。
面前是一片血的海洋,鲜红的血液顺着地面一直向山脚流去,南荣平突然想到很多年前,自己的家人也是这样被灭门的么?如果是的话,自己恐怕应该陪着爹娘去的,二老在那边应该很孤独吧。南荣平想着,手下抱起一个老人的尸体,老人身上的血还在流着,但开始发冷的身体让他眩晕。
“娘的,谁让你收拾尸体了,给老子看看有没有值钱的东西!”黑虎又是一脚踹在南荣平身上,抱着老人尸体的南荣平向前倒去,重重地压在尸体上。老人仿佛在诉说着什么,贴在南荣平脸前的嘴角微微的咧开,让南荣平身体一震。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身体里仿佛翻江倒海一般涌上来无边的力道,仿佛只要一拳就可以把黑虎粗壮的身体打出一个窟窿。眼里的愤怒开始燃烧,他从来没有象这样愤怒过,好象面前的黑虎就是杀死爹娘的凶手一般。
“娘的,你干瞪起老子,上次的事情还没跟你算,你他娘的先瞪起老子来了。”黑虎脸上青筋根根暴起,好象要在雪缨面前展示他的力量一般,重重地揪起南荣平的身体。
“砰,砰,砰……”那熟悉的声音再次响起来,自己的身体好象是干瘪的麻袋一样,随着黑虎的拳头前后飘荡。脑袋里嗡嗡作响,但是他不害怕。
“娘,孩儿这次真的要死了吧?”他心里这样想道,马上就和家人团聚的感觉越来越浓,竟然在嘴角露出一丝笑容。
“够了,你想打死他么!”雪缨的声音把他拉回到现实中来,身体重重地摔倒在地,而她的身体就挡在自己面前,张着手,好象要保护自己一般。
“你娘的,给老子四处看看,如果有人来了叫我们。”黑虎不知道是害怕得罪雪缨还是害怕南荣平的那抹奇怪的笑容,拎起自己的大刀钻进一间茅草房。不多会又从草房里钻出来,骂骂咧咧地钻进另一间。
“你没事吧?”雪缨看了看南荣平,把一颗红色的药丸丢进他的嘴里,“吃下去吧,会好点的。”
“为什么要帮我,他们说不定会杀了你的。”南荣平有点倔强地支撑着站起来,好象稍微一阵风就能把他吹倒。雪缨淡淡的说:“放心吧,他们不敢抓柳晴,所以要拿我回去交差的。”说这句话的时候,她的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寒意。
拖着酸疼的身体,南荣平靠着意志走向不远处的小河。“我不会这么容易就的,娘告诉我要好好活下去。”南荣平反复念叨着这句,重重的坐倒在河边,河里的水因为鲜血的缘故已经染得血红,倒出来的自己仿佛是地狱里的恶鬼。
“娘,你们一定死得很不甘心吧?”南荣平重重地倒下去,身边堆起来的柴和和干草挡住了太阳,让他可以看见湛蓝的天空。天空盘旋的老鹰发出高傲的叫声,这声音穿透云霄,仿佛直冲天外。
“为什么我们南荣家的人就不能踏入江湖?难道江湖比死亡更可怕么?”南荣平苦苦地笑出来,声音战抖,仿佛是来自地狱。
“不要吵,烦死老子了!”一声叫骂之后南荣平被人重重地踹了一脚,翻身滚进浅浅的小溪。回过头再看的时候却没有看到任何人,不是黑虎,不是他的手下,但绝对不是幻觉。
“娘?爹?”南荣平觉得自己有点神经质,战战兢兢地试探着走回原来的地方。这里什么也没有,除了平常穷人家用来烧火的柴禾就是一些喂牲口用的干草,一切都仿佛是幻觉。
“告诉你不要吵!”又是一声骂把南荣平吓了半死,一怔的工夫从干草里坐起一个人来,骂道:“小娃娃,你吵个鸟蛋啊!”
“你……”南荣平惊讶地说不出话来,干草里竟然躺了一个七八十岁的干瘪老头,一身上下脏得象在牲口圈里打过滚一般。这个老头是人,是鬼?短暂的一愣之后他听到黑虎骂骂咧咧的声音,上前一步将那老人扣在怀里,另一只手已经紧紧地捂住他的嘴。
“嘘……老人家,别出声。”南荣平不知道哪里来的精力,一边说着一边打量起这个老头,干瘪的身体仿佛和旁边的柴禾一般无二,身体轻轻的好象没有什么重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