绵州北倚剑门雄关,南接成都平原,西连黄龙九寨,东临巴渝三峡,素有“蜀道咽喉”之称,端地是川西北第一重镇,青蚨会最大的分舵——川西分舵便在这绵州城中。在这里,你可以不知道川陕总督是谁,却绝不能不知道青蚨会川西分舵的分舵主方振海。据说绵州知府上任之初,第一件事必是来拜会方分舵主,十年中,换了六任知府,其中四任就是因为不信这个邪而丢了乌纱帽。
江湖传闻,方振海的武功得自天池五老,一柄吴月钩招式奇诡,另人防不胜防,行走江湖三十余年罕逢敌手。但这些只是道听途说,却没有几个人真正见过他出手,至少没有几个活人见过。花大少与方振海并不熟悉,却知道连自己的爹爹——青蚨会总舵主花千忍也对此人忌惮三分,自己自然无法与之抗衡。但为了给外公报仇,便是天王老子他也决不会放过。
花大少望着绵州城的方向,嘴角挂起一丝冷笑,他的手不自觉的伸到怀中,触到那把飞刀。往日这柄天下独一无二的飞刀总是能给他以神奇的力量,使他勇往直前无所畏惧,但今天这把飞刀却如一只烧红的火炭,刚一触及他的手便缩了回来。一直以来,他都认为这把飞刀代表的是正义,仁爱,天道,但现在这把刀上已压了一桩灭门血案,这样的飞刀还能战无不胜么?他不由想起了南宫嫣,她还好么?是不是已经恢复了记忆?会不会偶尔想起自己?
这样想着,他已信步来到金玉大街,再往前走数十步便是青蚨会川西分舵所在的票号了。他突然感到有些不对劲,如今刚刚申牌时分,这条店铺林立的大街竟已家家闭户,街头巷尾冷冷清清的全没一丝生气。花大少如一只感到危险来临的猎豹,打了个激灵,眼耳鼻舌身意都高度紧张起来,他快步向“泰和号”的牌匾走去。
泰和号的大门紧紧闭着,门口除了一个要饭的花子瑟缩着身子打瞌睡之外别无他人。花大少犹豫了一下,走上前轻轻扣门。那门原是虚掩着的,刚一着力竟应手而开。他吃了一惊,微一犹豫间,只觉一股刚猛劲风迎面扑来。幸好他早有准备,脚尖一点便向外退去,就在此时,门口那个乞丐突然长身而起,手中握着一杆黑黝黝的铁尺向花大少胫骨扫来。前有追兵后有堵截,危急之中,花大少双手搭住门楣,微一用力,双脚扬起,已飘身翻上屋脊。他脚尚未站稳,左右前后四把铁尺已裹着劲风扫来。
“慢着!”随着一声呼喝,那四把铁尺竟生生的停在半空,花大少循着呼喝声望去,只见屋脊上站着一个老者,这老者年纪约在五旬开外,须发花白,个子很高,却又出奇的消瘦,看上去似一只苇杆矗在屋顶。他笼着手向花大少打了个拱,道:“徒弟们眼拙,不识花家大少爷,得罪之处还请大少爷见谅。”
花大少觉得这人有些面熟,却又想不起来是谁。那老者见花大少一脸的迷惑,便自我介绍道:“小老儿在刑部供职,贱名赵恨水。”他一报家门,花大少立即想起,这人便是有天下第一名捕之称的“铁尺无涯”赵恨水。这老儿心思缜密,经验丰富,凡经他之手凶犯绝没一人逃脱得了的。更兼他一根铁尺变化无端,六扇门中捕役半出其门,官职虽不大,却也是响当当的一号人物。只是他久在京城,却怎么跑到川西重镇来了?
赵恨水似乎看透了花大少的心思,悠悠的道:“大少爷还不知道吧,泰和号川西分号惨遭灭门,阖门二百八十三人尽数丢了性命。似这般惨案,老夫办案三十余载,仅见过两次,另外一次是十几年前的南宫世家血案。朝廷已下严旨,一月之内,务必破案。小老儿匆匆赶到川西就是为得此案,却不想冲撞了大少爷。”花大少本是为报仇而来,却不想有人赶在了前头。杀害外公的凶手就这么轻易死了,他非但没有一丝大仇得报的畅快,反觉得心中闷闷的,仿佛塞了一团棉花。
“赵捕头可查出些什么?”花大少淡淡的道。
这神态使赵恨水颇感意外,他摇了摇头道:“小老儿彻查三日,并无一点线索。”顿了顿,他又道,“方掌柜身边这柄吴月钩颇有些奇怪,大少爷见多识广,还请指点则个。”说着他从旁边的徒弟手中接过一柄钩递给花大少,双眼便紧紧的盯着他的脸色。
这件兵器与普通弯钩并无二致,唯一不同之处在于这柄吴月钩已折为两截,而中间折断之处留着一个拳头的印迹。刹那间,花大少全都明白了。这血案必是温三爷与雨儿所为!
他把钩还给赵恨水,轻描淡写的道:“不过是一把普通的钩罢了,我实在看不出什么。”说这话的时候,他的心情却像吴月钩的形状一般,曲划难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