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追凶（下）
入夜，西街。。ｃ多日阴霾，难得今晚竟然月光皎洁，自从那日与凶魔一场巷战后，街上人又少了几分，但明显此刻还敢出来缉凶的，都是颇有手段之人。
“赵大哥，你看这凶手今晚会不会出来？”
年轻汉子道：“这凶手几乎是每晚都会行凶，其胆之大，匪夷所思。可见他定然是对自己相当有自信。”说道这，他露出一丝不忿，道：“欺我岚城无人邪？”此人正是赵天，要知岚城自古人才辈出，别的不说，单单说近些年来的宋清遇，天下第一捕白马溪，都是东陆顶尖人物。他赵天乃热血男儿，血气方刚，深以自己为岚城人为傲，眼见魔头猖狂，心中早已憋足了怒气，他之前组织几次缉凶，但毫无收获。
宋常道：“这凶手也并非只是胆大，那‘炎神劫’一但入了魔，每日得有寒物克制，这命轮在水轮之人心，便是最好之物，可见他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否则如此情况下作案，乃是智者所不取。”
西街酒馆本就不多，加之这段日子天气太差，入了夜后，开门的却也就那么几家。入眼处这酒馆灯还亮着，宋常当先走了进去，古凌二人紧跟了去，赵天闻到酒味，略一犹豫，还是进了去。
“老板，你这里最好的酒，给我来上五斤！”
赵天闻言终忍不住道：“宋老爷子，这凶魔在侧,您看…”
宋常伸手打断：“老夫多年不曾出来问事，岂可无酒？到是你年纪轻轻，怎地如此缺乏豪性？”他这话其实蛮不讲理，但赵天也隐约知道这宋家老人深不可测，只好打住，不再劝阻。
给几人一人满上了一碗，宋常便把剩下的全部给囊下。过得片刻，三人一碗还没下完，宋常那边已经见底，又要了三斤。酒馆里呆了个把时辰，宋常一个人竟喝了十来斤酒，见他醉态颇重，赵天正欲劝阻，却听得远处一声信号响起。
宋常哈哈一笑，不慌不忙地将最后一点酒给喝完，用舌头舔了舔酒坛子：“老夫就再会会这‘炎神劫’！”人影一闪，只见一串红影，便已凌空飞腾而去，其势如奔腾之烈火，另外三人连忙追了上去，速度却明显逊了。
一所大宅屋顶上，十来人正在合攻中间那魔头，下面还有二十来个官差，是赵天的手下，乃是事先布置在西街，闻得信号赶来，才发现面对的家伙根本不是人，好在上面一干豪侠在，才不用他们上场，但又不可能走人，所以便在下面形成了第二圈包围网，意思意思。这次来的豪侠都是精英，且事前众人也精心布置过，开战时间也不短了，地上也就两具尸体——这战果已很不错。那凶魔脱不出去，轻易又杀不了人，众人也只能是勉强围困，拿那凶魔无法。眼看是僵持之局，突地一股热浪袭来，其火轮力度之猛烈，竟隐隐在那凶魔之上，虽说目标不是众人，在场的大都是下意识地退了一退。
那凶魔不知何谓惧怕，双手成刀状，往前连续切了数十下，两股热浪炸开，波及竟十余米，众人只感瞬间似乎头发胡须有种烧焦的味道。
宋常凝视着凶魔道：“能迎接老夫一招，确有在此纵横之本钱！”他话虽大气，确明白，眼前这‘人’已然到了‘炎神劫’第三重境界，表情不由凝重了几分。那凶魔刚才与其硬碰一招后，本能感觉到这老人危险，回过气后，没有丝毫拖拉，直接便朝着宋常弹了过去，还有三五步距离时，两手上竟然冒出一团青火，右手成爪状，便往宋常的胸口给抓了过去。
“常伯小心！”古凌忍不住呼了一声。但见宋常往左移了一步，刚巧躲过这一抓，此时那魔头左拳已经轰了过来，似是算准了宋常的移动方向，宋常一声暴喝，整个右臂泛出红光，一肘往右击出，正好对上了魔头那志在必得的一拳！空气中一声闷响，两个影子分别往两边飞退，以刚才肘拳相碰中心为点，一道火光闪过，热浪迅速往四周辐射，但见两道影子飞快地又缠在了一起，一时间，只听见拳腿破空之声，气劲交击之声，不时有火焰从二人交战中心处弹射而出。
在这寒冬里，边上十多人只感周边数十米内，如同变成了炎暑，那中心处温度，更是如同火炉中！
由于激战双方火轮之力过于猛烈，宋常与那凶魔周边已形成了一个方圆数米的气场，由外看去，极高的温度让二人的身形飘忽不定，如同置身于炼狱之中。之前宋常那飞来一击，众人下意识地往外围退开，此刻眼见差不上手，索性都站定了观战。
古凌虽然以前曾看过宋清遇出手，但那毕竟是一边倒的局面，此刻尚是第一次看见两位真正高手硬碰，一时间只感进入了新天地。想不到这武艺练到上层，竟如此霸道！眼前见到这场面，实在是让他震撼不已。就这么刹那间，他感到自己似乎对习武有点兴趣了，想起自己也是修的火轮，开始打主意，是否要去找点功法来练练了。
“岚城果然卧虎藏龙，我在岚城也有些日子了，却也未曾听说过这位前辈的名头。”一青衣、作文士打扮的中年男子道，此人正是那日巷战中与古凌、荆拓二人相识之剑客，姓孟名谦。
旁边一白发老者大笑道：“孟侠士不知道他，也是情有可原，这人近些年很少出来活动了，但放在三十年前，提起‘赤发翁’宋常之名，可是如雷贯耳。”说话之人便是那‘烈杀拳’吕烈。
孟谦闻得“赤发翁”三字，猛然一震后，露出肃然起敬之色：“孟谦虽谈不上见多识广，‘业火罗刹腿法’之威，却也有耳闻！”
他话刚说完，众人只见一道弧形火光冲天而起，那凶魔往后疾飞，半空中忍不住“哇”地一口血吐了出来，那血液落到屋顶上，竟燃烧起来。
宋常左腿撑地，右腿还悬在半空，可那半截木肢却差不多成了木炭，只听他道：“什么罗不罗刹的，老夫早记不得了，但这烧火棍腿法到还使得出来，只不过回去又得换木头了！”
那凶魔狠狠地盯住宋常，那神情，如同一条发了疯的狗。忽地，他身体冒出了白色的气雾，空气中的气味，似乎在告诉众人，是他的血液在蒸发。一道火焰自凶魔体内窜出，笼罩全身。他如同一只梦魇，来自地狱，便往宋常投了过来，所过之处，空气竟也跟着燃烧起来，外围的众人，都暗自运起轮力抵御这凶魔猛烈的火轮力，一边都忍不住往外又退了些距离，功力稍差的几人，还没来得及退开，便浑身燃了起来，惨叫声中，便给烧死了几人。古凌二人本就隔得要远些，加之赵天和孟谦在一旁保护，才不致于当场变成烤肉，虽是这样，也感觉颇为难受。
“竟然强行以精血为引，将‘炎神劫’冲破到第四重？”以宋常之阅历，此刻竟然也露出几分骇然，凶魔这一招玉石俱焚的打法，他若是中了，也定然是重伤无疑。那凶魔在突破后，速度竟又快了几分，只一个瞬间，便到了宋常跟前。宋常再也不敢保留，将全身火轮运转到极致，便往后侧跳开。
可凶手此时速度已超过预测，眼见虽然躲过要害，但剩下那左腿恐怕就要给废了，千钧一发之际，一道寒气袭来，在这滔天热浪中，虽然很快就被淹没，却正好让凶魔的攻击线路发生了小点偏移！
“轰”，一声巨响，激战的屋顶被炸开了一个大洞，宋常堪堪避过一击，一口气转过，‘业火罗刹腿法’施展开来，漫天火雨便攻了回去。凶魔刚才这强行突破之法，本就是同归于尽之招，一击失手，全身业火便已熄灭，再无还手之力，几乎便是待毙之躯。
眼看那漫天火光已到了他身前，一道黄芒闪烁，竟在凶魔身前形成了一道气壁，宋常微感诧异，强行将轮力收回，但此刻势已成，大半火光还是照着那气壁扑了过去，气壁上激起层层波纹，竟全数给挡了下来。
“他此刻已无害人之力，何必赶尽杀绝。在场诸位，不是还有官家之人么？按理说，也应该抓回治安衙，依法处置吧？”一道祥和声音响起，顿时间，空气中的杀气似也弱了几分。
宋常停了手，不怒反笑：“空月！恻隐之心，人皆有之，但面对如此凶魔，像你这般，怕是舍本逐末了吧？”
一银发老者，身着白衣，缓缓自月光下走出，目光自先前被凶魔杀死几人的尸体处流过，双眼微闭道：“多日阴沉，难得今晚得见皎洁月光，空月实在不忍再看这杀戮再增。”
宋常还未说话，那孟谦却上前道：“大师此言差矣，宋前辈此举也是以暴制暴，除去凶魔一人，却可免去日后多余杀戮！”
正在此际，那凶魔却突然暴起，转眼便没入黑暗中，众人中有人起身想追，却见宋常没有反应，便又忍了回去。
宋常回头看着空月道：“你善月教在此信徒成千上万，这事情，你总该对岚城有个交代吧？”
空月微微叹了一声，道：“明日午后，老衲在北城门外恭候诸位。”说完，他头也不回，便离了去。
吕烈上前哈哈一笑，对宋常道：“你这老家伙总算是出来管事儿了，前些日子可真是折杀了我这老家伙。”
宋常回头，看见是吕烈，露出一丝真诚的笑容，似是回想起了往事，道：“你这老家伙还没死？没事儿回家抱孙子吧，还成天出来和年轻人争什么风头？”
“你也老家伙都还活着，我自然也死不了，嘿嘿，刚才要不是有人相助，怕是你剩下那条腿也没了吧。”他转过身背对着宋常摆了摆手，道：“我们这些老家伙，没一个是正闲得住的。”
吕烈离开后，宋常转头盯向一个黑暗角落，古凌几人顺着其目光，仔细看下来，才发现这里竟有一人，这人全身用黑色斗篷遮了起来。宋常凝视半饷，道：“刚才暗中相助老夫者，便是你了，何须藏头藏脚，老夫向来有恩必还，有仇必报。”
那人闻言也没有再做隐藏，缓缓走了过来，掀开斗篷，道：“这位前辈多虑了，在下并非是有意隐藏什么。”伴随着她冷静的语气，和那声音中奇特的魅力，一张美丽的脸呈现在众人面前，自然，还有那头如月光般的银丝。
古凌与荆拓几乎同时脱口而出道：“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