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之后，仇四、Josh和潘苏云来到舰桥。。郑兮渊把情况一说，三人表情各异。

Josh吹了声口哨：“哦！一千万？小帅，你也太会找大活儿了吧？”

“这次的活儿太大了。炸量子通信中继？不亚于跟巡洋舰作战。”仇四沉静地说。回船之后，他跟郑兮渊对不久前的那桩冲突闭口不谈，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而且是世家大族的活儿，我不喜欢。”潘苏云说道，面无表情。

“只有世家大族才可能给我们八位数的活儿。而且，风险与收益综合考量下来，我觉得能接。已经决定做了，我奇怪的是，你们就没什么实质性的问题要问？”郑兮渊皱着眉头道。回船之后，他已经无法像刚来雍和时那般从容自在了。蔡净藩那张貌似狂傲，实则高深莫测的脸不时在他眼前浮现，他深觉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有几个问题——”林子宣先说话了，“蔡净藩说他跟海盗团合作是为了对付天香帝国，是护国行为；杜家才是受西村世家指使，背叛帝国的那一方。这话，有多少可信度？我们帮蔡家，会不会帮错了人？”

郑兮渊点点头，看Josh在一旁发笑，便说：“Josh，你答他。”

“好的！”Josh冲林子宣咧嘴，“主机小子，你的问题，相当于问咱的活儿正不正当，可我告诉你，咱是游侠！在一千万面前，应该想的是怎么把钱拿到手，怎么有命去花，而不是这钱正不正当。——尤其是世家大族的钱。”

“怎么能不管……”林子宣瞪大眼睛要反驳。

“Josh说得对。”郑兮渊却截断了他的话，同时用眼神示意他安静：“咱们是游侠，不该管那么多。不过，要是蔡家真的勾结四阳鬼子图谋不轨，我想咱们赚他的钱也会觉得恶心……”郑兮渊看向仇四。仇四沉声回应：“我绝不赚鬼子的钱。”

“不管直接还是间接。”郑兮渊点头接道，“所以这个问题我们还是得考虑。不过从目前的局势看，如果说蔡杜两家有一家叛国的话，也是杜家比蔡家更有可能，因为杜家叛国能得到更大的利益。当然，我们还会调查。还有问题吗？”

“有——”潘苏云道，“前几天听你们说了句，你们跟蔡家好像有过节？是怎么回事？”

“也算不上过节，只是让蔡家的老爷们心里小小不爽而已。”郑兮渊简单地把事情说了一遍，末了，道：“所以这次他们才会花五百万诱我们来雍和。”

“这样的话，事情恐怕就不那么单纯了……”潘苏云依旧面无表情，“世家大族的脾气我也知道一点，为了报复给他们带来‘小小不爽’的那些人，他们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

郑兮渊看着潘苏云，不由心想：一个在太空城蹲牌当游侠的女孩子，是怎么知道世家大族的脾气的？

“阿潘说的没错。这一千万，并不单纯。”他继续道，“单看任务本身：以我们一条雨燕和一架雏鹰的实力，去炸一组量子通信中继——诸位高手估计一下，有几成把握？”

“如果只是炸掉它的话，有三成把握。”仇四回答，“如果要炸掉它再活着回来，不到一成。——这是在它没有其他防备力量，只有自身配备的警戒火力的情况下。”

“当然要活着回来了，咱又不是他蔡家的敢死队。”Josh挂起招牌笑容道，“不过，蔡家给了一千万，咱们可以雇帮手嘛！”

“你很了解游侠的游戏规则，Josh。”郑兮渊指指他，“但你不了解世家大族的游戏规则。如果蔡家给我们一千万是让我们雇帮手去完成这个任务，那他会直接把这一千万拆开，由他自己去雇那几支游侠队伍，由他控制，由他调配。他不会把这么重要的事真的交给某一支游侠队伍去做。”

“那……他什么意思？”Josh不解，“难道真是让你们去送死？”

“不，他不是让‘咱们’去送死。”郑兮渊说道，一边用重音纠正这家伙的用词：“他怕是根本不在乎咱的生死。”

“莫非——”林子宣在一旁沉思道，“蔡家的本意，不是要炸掉杜家的量子通信中继？”

“没错。”郑兮渊点头，“即使要炸，也肯定不是由我们去炸，否则，他是不会在明知我们几乎不可能完成任务的前提下还把这任务交给我们的。蔡净藩不是真要我们去炸杜家的量子通信中继，却也不一定是要我们去送死。如果真是要我们去送死，他应该做的更周密一点。我觉得他在乎的不是这些事，他只是把我们当作他更大的计划中的一步。至于是什么计划……我就是想让你们给我点灵感呢！”

“等等，阿渊，也不一定——”王弘毅道，“说不定，蔡家确实想要炸掉中继，而且只能雇游侠来办。你想，他们正和杜家斗到关键时候，他们的一举一动都有人盯着。如果是他蔡家的人去办这事，或者是派那些跟他合作的东四阳海盗去做，那一旦被杜家拿住证据，就会被指为做贼心虚，到时候偷鸡不成反蚀把米——所以他只能雇游侠来办。你忘了，他还让原田隼一上来就攻击咱们，又带着咱们在星系里迂回了一大圈。那就是掩人耳目，不想让人知道我们是给他蔡家押货来的。”

“有道理。”Josh点头，“不过刚才不是说，如果蔡家真要雇游侠，就会把一千万拆开自己去雇吗？”

“如果这一千万已经是拆开的呢？”王弘毅道，“这样的送死任务，难道不值这个价？”

Josh挑挑眉毛，没说话。林子宣这时道：“如果真是那样——蔡家真的同时雇了好几支游侠队伍，那为什么不告诉我们，好让我们配合？”

“诱饵。”仇四这时接道，“这是让我们去当诱饵。”

“嗯——没错。”林子宣点头，“这样一切都能说通了，队长。他记恨你上次耍了他，便用重金诱我们来雍和，又出重金让我们去炸中继。他肯定知道，3月31号当天，中继附近一定会有杜家的武装力量护卫，所以只要我们31号去打杜家的量子通信中继，肯定会碰壁。他知道我们不会傻乎乎地去送命，要想完成任务拿到钱，只能找其他游侠队伍合作。但我们能找到的力量毕竟有限，所以到时候我们还是会发现打不过杜家的武装力量，只能逃走。而杜家知道是蔡家要坏事，为了拿到证据，肯定会追我们，这样——”

“这样，杜家中继周围的守备力量就会削弱，他再让别的游侠队伍继续去炸——他八成已经知道31号杜家中继周围会配备什么样的武装，但故意不告诉你——总之，最后，我们九死一生，就算活下来，也没能完成任务，他就可以一分钱都不给我们，让我们白白替他玩了一回命。阿渊你上次耍了他，这次他便耍了你。你赚了他价值一千万的一条雨燕，他赚了你价值一千万的一个任务——公平合理，正是世家大族的逻辑。”王弘毅接道。

“所以船长你才说，他根本不在乎我们的生死，对吗？”潘苏云总结道。

郑兮渊笑。指着他的五名船员：“都是奸诈刁滑之辈。现在看来，多半是这样了。”

“可是，这样的话，我还有个不大不小的问题——”林子宣还是一副沉思的表情，说道。

“哦？是什么？”郑兮渊笑问。

“蔡家居然敢拿我们当诱饵，这么不把咱的性命当回事……”林子宣看向王弘毅：“难道他不知道你的身份吗？2号？”

“我已经用了新的电子档案。现在的我，中名是‘弘扬’的‘弘’，身份虽然还是白泽王家，但没有明确标明是宗家嫡子。他可能以为我只是个没落的旁支，不足为虑吧。毕竟，货真价实的家族子弟，没几个会上天来当游侠。”王弘毅嗓音疲惫地回答。

“……2号，太低调了也有麻烦啊！”林子宣指着他道，“你家里竟然同意你这么做？”

“是我太爷爷首肯的，否则我哪有可能办得到。”王弘毅说着，摆摆手：“不说这些了。其实，就是他们知道我的真实身份，该拿咱当诱饵还是会拿咱当诱饵。强龙难压地头蛇，王家不可能为了我一个人就对蔡家怎么样。再说，如果我死了，不也是死在杜家手里？说不定，蔡家正乐得看到那种结果呢……”

王弘毅说这话的嗓音不高，但郑兮渊听了却如一阵霹雷炸响在耳边。他眼前突然又一次晃过蔡净藩那张高深莫测的脸，同时心里不可抑制地叫道：不对！不对！蔡净藩不只是要拿我们当诱饵那么简单！弘毅不知道，但我心里万分清楚：蔡净藩刚开始明明白白地表示知道弘毅的真实身份，还想见他……可是既然知道了，他怎么还敢……没那么简单。三两下就被我们分析出来的阴谋……蔡净藩绝不是这么简单的一个人！他的真正目的，到底是什么？……他的目标竟然是弘毅么？……

“船长？船长？——白哥儿！”

郑兮渊回过神来，发现潘苏云正拼命在他眼前挥手。其他人都诧异地看着他，他赶紧勉力一笑，道：“没事，没事，走神了。那么，咱已经知道了蔡家的如意小算盘，能让他得逞吗？”

“自然不能。”Josh笑道，“不过一千万可不能不赚。”

“哦？你有什么好主意？”

“他蔡家老爷会玩家族游戏，可不一定会玩游侠的游戏。他低估游侠的本事了。我跟四爷在雍和都有些朋友，把咱手里那五百万给我们，我们保证，用不着他蔡家出手，咱自己就能炸掉杜家的中继！”

仇四在旁边接道：“他能得到31号杜家中继附近的布防，我们也能得到。还有十天时间，足够了。”

“得拿五百万去办？一半钱？”郑兮渊道。

“呦，小帅，可别舍不得。真办成了，就是又赚了五百万呢！不少啦！”Josh笑着摊摊手，“该花的钱也得花嘛。赚得再多，也得有命花不是？”

“话是这么说没错。”郑兮渊说着，忽然嘴角勾出个神秘莫测的笑容来：“不过，我有个更好的主意，不但不用分一半钱出去，说不定还能再拿回一千万来——”

“哦？什么主意？”

“很简单，联系杜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