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家根本不接待。他给季小虎打电话求援。季小虎开着摩托车过来。一小时后,情况才搞清,是少付了一个柜子和两把椅子,底单上标清了,只怪买方自己没听清。保瑞这才拿上四十块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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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瑞经常头痛,可能是从三楼摔下来的缘故。一次,他坐在那里,突然就昏迷过去。有时候,他蹲着洗碗,猛一站起来,眼前就一片黑。也可能是营养没跟上。他第一次为自己的身体焦急起来。这一天,他走进一家街区诊所。大夫还没把听诊器按在他身上,就说,你身上是什么味?他一愣。接下来,大夫一直板着脸。他问自己得了什么病,大夫一直也不回答,倒是给他开了不少药。经他一再追问,大夫说,别担心,要不了命,吃了药就会缓解。可他说,身上没带够钱,明天再来买药。
这天傍晚,他来到车站大厅的大厕所里,把衣服脱光,放在窗台上,把水龙头打开,用毛巾擦洗身体。进来上厕所的人,都用不解的样子瞅他。半小时后,他洗好了,穿衣服,闻到衣服上有浓浓的气味。房东很仔细,明确说,每天只供一暖瓶开水。他也只有这一身衣服,没法在这里洗它们。
天色还早,他骑上自行车,又去蔬菜批发市场。白天,他在土产商店买了一个坛子,准备腌菜用。自己一定是营养不良,可能还得了贫血。韩明明说,贫血吃瘦肉喝排骨汤最管用。傍晚路过一家肉铺,一问才知道,排骨跟瘦肉一样贵。
这天,在蔬菜批发市场,他拾到几十斤烂白菜帮子,几斤烂黄瓜和碎菠菜,十几个烂犁。在就要关门的牛肉铺,他低价买了几斤纯骨头。就算没机会炖,卖废品,钱也能回来。
晚上,他跟房东老太太商量,以后每月交两吨水钱,如果用多了,还会多交。老太太马上答应了,当即给了他一个桶。
他把白菜帮子和烂黄瓜洗出来,腌上。碎菠菜洗出来,调了盐,当时就吃掉。第二天傍晚,他去另一家蔬菜批发市场,拾到四五十斤烂白菜帮。洗东西时,房东老太太一副羡慕的样子。
“老奶奶,这些菜我用不了,你要是有坛子,我给你也腌上一些……就是不知道,你能不能看上?”保瑞说。
“怎么会看不上?”她这就去取坛子。
保瑞怕她拿不动,就跟进来。厨房的墙角上,摞了好几个坛子。他说,能不能借给我一个坛子。老太太说,都借给你吧。保瑞把三个坛子拿出来。他先给老太太腌了满满一坛,然后给昨天的那坛续满,又腌了半坛子。过了两天,几个坛子就全满了。
那几斤骨头,房东老太太用高压锅帮他熬好。老太太还给锅里放了两把红枣和一个白萝卜。他给老太太送了一半汤。他已经想好,以后就用这里的火,做出来的东西两个人共享。
真不错,每天能吃上一点菜了。想着彩珠的日子,他真想把二嫂接到城里,两个人象夫妻一样住在一起,里里外外也有个照应,他还可以给她找个活干,她洗碗就最合适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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趁医院没事,保瑞骑上自行车,去保根供职的单位。
两个人在异乡见了面,都显得格外亲热。
“早就听说你也来到省城,就一直等着你哩。”保根大大咧咧地说。他的动作、表情,俨然就象个老市民了。
保根说,由于单位的经济效益特别好,钱多得没处花,正打算将煤炉改成电炉。他不懂电,只好等着被辞退。他对保瑞能在程福荣这样的个体户门下当伙计,似乎很羡慕。算起来保瑞在酿皮摊挣的钱,跟保根在单位挣的也没差着多少。何况保瑞还有一个单间,这在喜欢自在的保根看来,比多拿几十块钱还值得。他说,秀娥这两天要来探亲,到时候一定去吃程家风味的酿皮。
保根这副乐哈哈的样子,跟保瑞的满怀心事形成对比。不过他马上想道,在这个冷漠的世界,憨厚的保根将永远是自己的好同乡。当初一听保根在拐卖人口,自己忍不住想笑。实际上保根的勇气或者不如说是那股单纯的莽撞,一直是自己最缺乏的。在这个正沸腾于金钱油锅里的世界,某种莽撞甚至会比最深刻的理性还锐利。但预感告诉他,保根不会遇上更好的机会。
十一点半刚过,保瑞便站起来。
“急啥,去食堂吃了午饭再走不成?迟到上几分钟,就那么不得了?”保根仍然坐着不动。
保瑞注视着这个模样憨厚的乡亲,还是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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