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漪走到余末身边,目光遥遥睇着不远处欢声交谈的三人,轻声问余末:“以劫,你怎么不过去?”
余末定定看着过卿辞嫣然淡淡的容颜,彼年一别,至今方遇,然而上苍待他,是否终究非浅。他在她刚才相望的一眼里,看到的是寂静的平淡。她的眼瞳如昔幽邃,他不敢猜测那表面无波的寂静之下,是一如他内心同样的惊涛委宛,还是终究,依然只不过是表里如一的澹泊与无动于衷。
卿辞,天涯此地竟相逢。你见到我,是否可以予我半分,如我见你这般,同样的欢喜。
他掩埋心底地一切失落与寂寥,微笑着回答陶漪:“潋水不是也在这里吗?卿辞和沧浪大哥聊得正好,而且似乎与行大哥亦是旧识,咱们何必急着过去插话,让卿辞应付不过来,等卿辞安顿下来,一切……也不迟。”
他眼底看似寻常的欢喜,令陶漪倍感无力。她在心底轻念:以劫,你埋下的,其实瞒不过我,因为那些失落,同样在我心底,盘根错节,黯然疯长。
你说的对。是呵……我不是,也在这里。
以劫,你知不知道,我一直,都在这里。
“他们似乎聊得差不多了,潋水,咱们过去吧。”余末低低开口,陶漪闻言点了点头,两人并肩来到过卿辞身畔。“卿辞,别来无恙。”余末看着过卿辞浅笑的容颜,竭力抑制自己话语当中,几乎汹涌的温柔和訇然激荡的情感,“见到你,真是太好了。”
“以劫,潋水,”过卿辞含笑看着二人,“虽然这里是医馆,不过我猜大家应该不至于抱恙在身吧,阔别这许多年,想来咱们要说的话,一时也说不完,等我见过雪云阁主,咱们大家再好好聊聊可好——以劫,真叫你说到了呢,如何是别来无恙——我此番,就是来求医的。”
她见余末闻言面色一变,连忙向他摆手,笑了笑道:“没什么大不了,一会儿你问沧浪吧,我要先去见过雪云阁主。说起来,此番也不完全是私事,我来时途径少林派,方丈大师也有些东西交代我带给还情阁主。”
“我带你去,”余末看着她,轻声开口,“卿辞,我带你去见还情阁主,我如今,其实也算是雪云阁弟子。”
过卿辞闻言看向他,余末觉得她的目光,仿佛在自己的面庞之间,静静地定格过一瞬,而后才飘摇地掠去别处——然而他印象里的过卿辞,其实从来都惯于向人迫视,从来,都不肯向谁避让半分。
他不知这种感觉,是否只是自己痴妄的错觉。
她唇角微勾,点了点头:“那敢情好,你带我去。”
她如今,是这样地笑意无遮,即使容颜之间,生动犹浅,眉目间不甚分明的潋滟,在他眼里,却是绝然的至艳,全然没有一丝敷衍与伪饰。
陶涛看着过卿辞和余末并肩离去的背影,似不经意地向陶漪问道:“怎地这么半天才过来,还以为你们一看到卿辞,就会赶忙过来说话呢。”
陶漪眼神一黯:“近人情怯,以劫看到哥哥还有行大哥与卿辞聊得甚为欢洽,有些不好意思急急上前插话。”
陶涛看着陶漪,感觉心底纵有万千劝慰,然而对上妹妹一双强作欢意的眼眸,终究不知如何开口,他叹了口气,拍拍妹妹的肩膀:“傻丫头,先回屋吧。既然卿辞来了,这一次,有些事情或许多多少少,可以有个终局。”
陶漪闻言一惊,刚要开口,却被陶涛止住:“乖,听大哥的话,大哥有分寸。”
陶漪点了点头,转身回到石亭,抱琴向暖冬坞走去。行名看着陶漪单薄柔弱的身影渐渐远去,转头看向陶涛,淡淡道:“卿辞不会喜欢余末。”
陶涛点了点头:“其实我也这么觉得,只是阿末似乎对卿辞着实眷念得紧哪,看起来相失这许多年,如今重逢竟是犹胜当初——只是可怜我的好妹子,唉。”
“相失太久,重逢之喜,自是犹胜当初。”行名笑了一下,抬肘搭上陶涛的肩,“我说,咱们——不也是如此么?”
陶涛斜睨他一眼,突然卸力抽身,行名早有防备,一个回身拆招,又将陶涛拦住,他看定陶涛,言笑晏晏:“你也近人情怯?”
陶涛恨恨看着他,深深吸了口气,出手如电,一个小巧擒拿,便将行名掀翻在地,整个身子都压到行名身上,教行名动弹不得:“我当仁不让,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