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回 争婢女太子弑贼父
上回说到王莽得知匈奴乌累缇单于咸突然病亡,其弟舆继位大且渠奢入朝,便以挟持,从而挑起没完没了的边境战争。同时,山东赤眉、荆州绿林趁势而起,南北呼应,大有隔江各霸一方之势,便调集两路人马前去围剿。正当王莽内外难顾,疲于应付之时,不料后宫内一个惊天变故,几乎要了他的性命。
这事还要从太子王临之傅承宗伯风说起。
宗伯风,字少卿,洛阳人氏,因其学识渊博,满腹经论,是朝中著名学士,与大夫扬雄、中大夫许子威、光禄大夫龚胜齐名,共称‘朝中四杰’。宗伯风曾在前朝官至少府,掌管太学,新朝又被王莽招为太子‘四师’之一,为仕人仰慕。
宗伯风耳闻目睹新朝朝政日益*,国势摇摇欲坠,甚为忧心。料想,自己是朝中老臣,又是太子之师,只要是身以忠心为国,行以救国救民,就应向朝廷陈述利弊,苦口良药,秉身直言,即使言辞微过,朝廷也会纳之。
一日朝议,宗伯风当庭向王莽所荐治国之策,善言道:“贤德之君在位,少私寡欲,常以百姓之心为心,天下自然归于浑朴。善待善与不善者,人人亦得从善;信以信与不信者,人人皆为诚信。若诚信不足,朝令昔改,朝三暮四,忽左忽右,百姓无从适所,国家便会*,内叛外侵,皆以为祸也!”
王莽听了,心中不快,脸露愠色,冷笑道:“孔子曰:‘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是知也。’只知皮毛,自以为是,夸夸其谈,信誓旦旦,皆为必少兑现之庸人者也!朕闻,凡贤德之臣,皆以忠君为纲,诚能臣正于国。目空一切,刚腹自用,招摇过市,乃病入膏肓,非贤臣而同贼盗也。朕所言,卿以为如何?”
受此讥讽,宗伯风不服,愤然道:“陛下,恕臣直言。今九州上下,时值山崩地裂,雷震电怒,似塌天之祸;又逢浊水横流,大堤漫溃,有陷地之灾。百姓千危万难,九死一生,有谁来管?万民疾病之痛,冻饿之苦,朝廷何在?若不再以‘安抚’为本,减赋宽税,体恤民情,收兵罢武,吾朝恐有大难也!”
王莽听了顿时大怒,拍案而起,吼令御林军将宗伯风乱棍打出。
宗伯风遭受如此大辱,好不懊恼,只觉满身委屈。回到府中,宗伯风悲愤长叹:“权道也,非正道也!孔子所谓可与权者,尚其有焉。而当国家无道之秋,一派乱世,正不胜邪!豺狼当道,安问虎豹?吾不如洁身远害也。”自觉再无颜面到宫中继续教授太子王临,从此闭门在家休养不出。
若宗伯风称病不出倒也罢了,可偏偏有一侠肝义胆之女,要替他复仇,把这新朝后宫闹得个天翻地覆,几乎将历史重写。这女子乃是何人?何能有这般力量掀起如此大浪?
原来,宗伯风有一养女名原碧,乃河南孟县人氏。还是在王莽当政安汉公,把持朝政之时,黄河突然溃堤泛滥,孟县等十数县一夜间便成一片泽国,两岸百姓淹死达数以万计。泛区难民无以栖身,纷纷涌进洛阳,塞满大街小巷,到处乱象横生,哀嚎遍布,惨不忍睹。宗伯风闻讯,惦记洛阳二老,便辞假回籍探望。当宗伯风回返长安时,在洛阳城外护城河旁见有二名*哭泣于一尸前,乃为一对姊妹,路人皆为叹息,却无人能以相助。见二女可怜,宗伯风便牵领回长安抚养。这*二人名原玉、原碧,姊妹二人为报宗伯风救命之恩,拜为义父。
光阴似箭,日月如梭,一晃便是十年。那原玉、原碧二姊妹已长大成人,皆出落得窈窕端艳,亭亭玉立,颇有几分姿色。
宗伯风有一门生,名王嘉,博学多才,*倜傥,常到傅承府上走动,见原玉美貌,很是爱慕。也是女儿到了春心萌动之时,原玉不顾王嘉已有家眷,仰慕其才学,将身相许。宗伯风虽然恼怒,但见生米已煮成熟饭,只得将原玉许给王嘉为妾。后来王嘉受任益州成都令,便带原玉去了蜀地,这也算是落叶生根,花开结果。
走了原玉,宗伯风身边仅剩小女原碧,打算暂时将其留在身边,待寻到好人家后,再将其嫁出,也算为义女寻个好归宿。但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在宗伯风闭门称病的半年前,一个偶然的无意,竟使其陷入了一个惊天大案,改变了原碧整个命运。
一日,王皇后在后宫召见‘四师’,以问太子学业。闲谈之时,宗伯风谈及义女原碧,情不自禁,得愿之色溢于言表。王皇后听了,很是羡慕,想招进宫来做自己的贴身女婢,以后再寻机选为王妃。宗伯风觉皇后此意甚好,念及君臣之谊,便把原碧送进后宫。原碧为人乖巧,甚会行事,很讨王皇后喜欢,入宫不久便被视为贴身。
宗伯风因直谏而遭王莽棒击,混身是伤,在府休养,原碧闻之,常回府探望义父,倾心侍奉。原碧与姊原玉虽为同母所生,但性情截然有异,人虽娇小,却性情忠烈,有一副侠义肝肠。
这一日,原碧向王皇后讨得棒伤之药回府,用心熬煎,正欲端上,便见同为太子‘四师’的马宫、袁圣及中大夫许子威三人同到府里探望宗伯风。原碧回避,但却好奇,便隔着屏风听众人说话。
马宫、许子威、袁圣一一探视宗伯风伤势,见其棍伤甚重,皮开肉绽,都觉寒心,谈及原由,皆愤愤不平。
袁圣道:“新朝开基,万民皆盼国泰民安,如今却外忧内患,支离破碎,人妖颠倒,把一个好端端的华夏天国,竟弄成这般模样,痛哉!痛哉也!”
马宫也叹道:“还是龚胜先生明智,称病三请而不进宫,免得受这等闲气!”
袁圣接着又道:“前年扬雄无端受怨,七十高龄被逼跳楼,落得身残体缺。今傅承乃为社稷而衷心直言,确遭此大辱,真乃为仕之悲哀也!”
许子威顿足愤然道:“大河南北,尸骸遍野,岂只天灾?九州上下,国破家亡,更有**!秦始皇不听言路,梵书坑儒,其势便由盛到衰,最终灭亡。汉高祖注重仕人,善于纳谏,才有后来安邦定国,延续二百一十年大汉江山。王莽闭塞贤言,苛捐*,挑衅外邦,新朝战祸不断,倾覆已不远矣,难怪民心思汉焉!”
宗伯风听了众友一番议论,也欠起身子,咬牙怒言道:“吾为仕一身,温文尔雅,何曾受过这般奇耻大辱!吾不是扬雄!不除此恶气,有何面目活在世上!”
马宫曾任前朝大司徒,官场混迹时间最长,处事一向圆滑,谨小慎微,见众人话锋太露,忙岔言道;“今日前来慰藉傅承,望伯风好生养息,我等隔日再来探望。”说完,起身先走。众人只好宽慰宗伯风数句,也随马宫告辞同回。
马宫、许子威、袁圣刚走,原碧便捧药从屏风后转出。宗伯风见原碧秀眉紧锁,愁容满面,双目泪涌,惊问道:“我儿为何哭泣?”,
原碧“扑通”一声跪在榻前,涕道:“父亲与众君谈话,小女皆已听到。父亲直谏,原本是整治朝纲之大策,却被王莽诬为妖言惑众,如此高龄却遭致侮辱屈打,是可忍孰不可忍也!小女愿为父亲报仇洗耻!”
宗伯风摇首道;“你乃女流之辈,手无缚鸡之力,何谈报仇洗耻?”
原碧擦去面上泪痕,正色道;“小女有一计,定叫王莽老贼命归黄泉。”
宗伯风惊愕,问之。原碧就将心中盘算,一一说与宗伯风。宗伯风听后骇然失色,大汗淋漓,连连惊呼道:“这可万万使不得,万万使不得也!”
原碧屹然道;“父亲大人,小女也知此计成功与否,性命皆无。原碧虽不为父亲所生,但父亲对小女恩重如山,实过亲父。若无父亲十年来的恩德,原碧何以能活到现在?小女无甚报答,只有以贱命相献。今原碧所出此策,也是慷慨之举!近,替父亲血耻;远,为国为民除害也!”边说边泪流不止。
原碧句句真情,字字铮铮,说得宗伯风感慨不已,早已老泪横秋了。宗伯风如何也没想到,区区一个弱女子,竟然如此侠肝义胆,深明大义。
宗伯风挣扎下榻去拜原碧,慌得原碧急忙拦住,道:“父亲万万使不得,这是在责杀小女也!”将宗伯风小心扶至塌上。原碧接着又道,“若使此计得逞,父亲大人还得依小女两件事方可。”
宗伯风点首道:“莫说两件,就是一百件也依。”
原碧见宗伯风许允,便说起那两件事;其一,要宗伯风辞官速回洛阳,定得在二月内将妻小家人搬至偏远处隐居;其二,无论此事结果如何,千万不能派人到宫中打听,以免遭来杀身之祸。宗伯风满面泪水,一一依诺。
王皇后乃前朝故相宜春侯王诉曾孙女,嫁于王莽后,育有三子,即:长子王宇、次子王安及幼子王临。
数年前,王莽在任安汉公时,长子王宇就觉察父亲有不仁不义,不忠不孝之举,当见父王莽只迎平帝,不许卫太后入都,便用血溅门庭之计,有心劝父。
那一日晚,正是平帝迎娶王莽女完婚前夜,王莽从宫中还府,蓦然闻有血腥之气,贯入鼻中,很是奇怪,即令人取火照看,见门上血迹淋漓,不由得毛骨悚然,惊出一身冷汗。王莽大怒,连夜堪查,才知是长子王宇令人所为。王宇本是好意,只是暗示其父不能厚此薄彼,轻待卫太后,以免日后惹出事端。那知王莽误会,以为是王宇借用凶相发出警告,有谋逆之嫌。王莽为解自危,逼子王宇自绝。
王宇死后,已篡夺帝位的王莽偏爱幼子王临,并将其立为太子。古人云:“慎厥初,惟厥终。若有初基不慎,而可与之图终也。”王莽立幼不立长,这本就犯了皇家宗嗣大忌,乃是皇权纷争,腥风血雨之祸根。好在次子王安未有异心,也还暂且相安无事。倒是王莽自己无事生非,怨天尤人,突生变故,决意易储,惹出许多事端来。
因新朝与匈奴战争久而未停,朝野上下怨声载道,王莽不去自责,反而怨天怨地,责怪是太子王临性情懦弱,无王者之风,招致国势日衰。忽一日,一阵龙卷风凭空而起,把未央宫前殿王路堂四周墙壁刮倒。王莽更以为这是天数在定,自己舍长立幼,惹怒上天。
王莽觉次子王安比其弟王临更有胆魄心计,索性撤消王临太子名位,封次子王安为太子,将王临改封为统义阳王。易储后,王莽甚是得意,以为自己是易储合理,改封周到,宗族满意,臣民拥护。但他哪里知道王临心有怨气,背后暗暗咬牙切齿,恨父不公。
其后不久,王宇之子王宗又因私制天子衣冠,擅刻玉玺,又被王莽查出,迫令孙王宗自尽。王宗之姊王妨为卫将军王兴夫人,后来又因杀婢之罪,也被王莽诛灭。王皇后既失子,又失孙儿孙女,时常伤悲,久而久之,涕失双目。近年来,幸得宗伯风荐献婢女原碧侍奉,其女昼夜不离,悉心照料,王皇后心情稍稍渐好,宠倚原碧更甚。
原碧自立下替义父宗伯风报仇之志后,在王皇后宫中伺机多日,却始终未寻见王莽身影,无机下手复仇,心中好不气恼。也道是,“善恶有报,天助人愿,”原碧正在心烦之时,终将机会等到。
原来,王皇后近日身体突感不适,时觉头晕目眩,恶心呕吐,浑身无力,食不甘味,竟卧榻不起。王皇后嫁于王莽近三十年,早知夫之德性,别看他平日里威风八面,道貌岸然,背地里却是一个极善拈花惹草,见异思迁,荒淫无度,是个地地道道的伪君子。王皇后重病缠身,见王莽不闻不问,多日未见其影,一时恼怒,命宫女、太监到各宫去寻。
果然正如王皇后所料,王莽见皇后人老珠黄,哪还有心放在她身上?整日里就将那双咕噜噜的色眼瞟来瞟去,在满宫之中搜寻猎物。那日,王莽忽见皇后遣吏来寻,方知皇后病重,无奈之下,只得前往慈宁宫探视。
王莽到得慈宁宫,见皇后榻前有一婢女侍立一旁,其秀发卷成双丸髻,似两球缀首,很是俏丽,不甚惊奇,便将一双饿狼般的眼睛在她身上来来回回仔细端祥。见此女腰如杨柳,面若桃花,白雪黄芽,妖冶绝伦,宫中见所未见,不禁淫心顿起。原碧见皇帝色迷迷的神态,有意勾他,也用眼去瞟,惹得王莽*上炎,浑身发烧,象似掉了魂一般。
王莽那有心思再去留意皇后病情,勉强敷衍数语,起身离宫。走时,乘皇后不经意,王莽偷偷挨近原碧,伸手捏了一把。原碧扬起媚眼,回眸一笑,王莽顿时觉得全身酥软,血流奔畅。
当晚,王莽难已入寝,脑海里总是显出原碧的影子在眼前晃来晃去,抹也抹不掉。烦躁之下,他索性从床上爬起,命贴身太监暗暗到慈宁宫里把原碧唤来。
过了好一刻,王莽才见原碧姗姗前来,立于两行珠翠帏幔前。王莽走近再细细看那原碧,见其上穿两道金缎衣服,下穿桃红百褶长裙,容貌好似海棠开起,腰肢如纷纷琼林,美艳无比,似天仙一般,不禁目滞口呆,伸手去拉,将原碧拢于怀里。原碧装出一幅羞羞涩涩,娇柔造怯之态,半推半就,与老贼上了龙床,瞒着皇后在未央宫里成其好事。
芙蓉帐里,款摆柔腰,翡翠衾中,弱不胜娇。原碧一边使出浑身本领,把老贼弄得神魂颠倒,丑态百出;一边寻机下手,欲治其于死地。怎奈王莽既身宽体大,难以下手,且又多疑善变,防犯甚严,莫说是带刀入宫,就连喝水都由太监先饮。一连数天,原碧无机可乘,只得另谋新策。
少了原碧伺奉,王皇后病情趋重,不过数日,连茶水都难以饮进。王莽闻报,勉强又临榻前探视,见其病状甚重,便令少子统义阳王王临入宫奉母。
那日,原碧无意间回了趟慈宁宫,见皇后榻前有一青年,黄巾扎髻,襜褕着身,续衽钩边,腰间束带金镶玉嵌,甚是英俊华贵。王皇后指其对原碧道:“你何数日不见?此乃统义阳王也!”原碧即上前叩见。
原碧见统义阳王王临早晚守在母亲榻前,端水喂药,甚是孝顺,只是神情忧沉寡欢,常在王皇后面前悄声细说家事,母子不时相拥而涕。原碧心中诧异,留心打听,虽只言片语,却已得知是王临怨父无故削去其太子之位而心存不满,但又惧怕其父,只得在背后向母亲诉说,牢骚使气。
原碧知其缘故,顿生一计,暗自道:“我何不借子弑父,以除国贼乎?”。后又闻义父宗伯风乃是王临傅承,师生关系一向融洽,统义阳王且又无辜,若用此计,确实毒了有些,一时不忍心下手,犹豫不决,欲寻另策。
又谋划了数日,原碧无计可施,心中焦急,暗自道:“此乃险恶之地,我可不得久拖不决,一旦泄密,后果不堪设想矣!”又踌躇了两日,原碧实在无其它除莽良策,顾不了许多,只得设计而行。
王临伺奉母亲左右,时与母后婢女原碧相见。原碧故意在其面前摆弄风姿,骚首扭肢,欲勾其心。王临起先并不为其所动,或低头不语,或侧目不视,尽量不去看她。原碧也不示弱,刻意巧为梳裹,艳脂浓装,象只花蝴蝶似的在其眼前飞来飞去,并媚眼频频,上下去扫,用火辣辣的双目直溜溜去盯他。王临禁不住勾引,也用眼暗暗去瞟,细细打量。但见原碧鬓若层云,眉若远山,脸若朝霞,肌若晚雪,真乃楚楚动人,象似天上嫦蛾下凡,不禁目荡心迷起来。
王临娶前太师刘歆之女为妻,刘王妃温柔淑贤,也是个貌美佳人。王临暗自把妻与原碧相比,觉原碧姿容如美人迥出,似芙蓉出水,比妻更艳。原碧故作姿态,重使出勾引王莽的本领来勾引其子。统义阳王实在难抵诱惑,耐不住*,心猿意马,爱意润育而生。王临乐得移嵩近舵,趁原碧转进长乐宫取物之机,便跟将进去将她抱住。原碧顺水推舟,又倒在王临怀中。
到了晚间,二人相抱一团,王泽如春,婢情如秋,如鸳鸯相戏,似如鱼得水,你欢我爱,全没有先前那种羞涩之态。更兼深险情海,岂知涉险禁地。一连数天,燕去鸿来,欢娱夜短,尽演“月里嫦娥爱少年”的好戏。王临乐得连慈宁宫都懒得回,只是愈加苦了王皇后,使其病势更重。
皇子情切切,无奈身不由已;婢女意绵绵,焉知心有隐衷。两人正打得火热之时,王临忽然接连几天不见了原碧身影,好生奇怪,四处向宫人、婢女打听,皆都支支吾吾,不敢告知。
王临青春少壮,正在兴头之上突然断去情缘,有若失魂落魄,如何罢得了?好不容易熬过了几天,终见原碧,便紧紧追问。原碧装出满脸忧伤的样子,对天嗟叹道;“ 奴婢命苦,无足轻重!统义阳王又不能救原碧,何必多问耶?”王临更是奇怪,搂住细细盘问。原碧躺在王临怀中突然轻轻悲泣道:“统义阳王对奴婢情深似海,恩重如山,原碧无甚报答,只有以身相许哩!”抹了一把眼泪,接着又道,“奴婢并不奢望荣禄富贵,只想洁身委於统义阳王一人,与尔共结良缘。但怎知,哎!不说也罢”
原碧想煽起王临*,故意不往下说,惹得王临连连逼问:“是何原因?快快道来!”
原碧伪饰无可奈何之状,泣道:“怎知你父皇不顾皇后夫妻之恩,定要奴婢与他共寝。奴婢不敢抗圣,更不愿违与统义阳王秦晋之盟,便与他明说,‘奴婢已是统义阳王的人了’望你父皇放过。但你父皇不顾骨肉之情,定要与子争欢,强行拆散你我姻缘,奴婢怎敢违抗?只得依了你父皇。”
王临一听,胸中怒火腾腾燃起,恶狠狠地怒道:“天杀的,怎做出这般夺儿之情,*之事来耶!”
原碧见王临脸色铁青,眉宇间露出凶相,便趁势火浇油,哀叹道:“你父皇将我霸占去也就是了,可他不该下有狠言,不许奴婢再与统义阳王交好,否则,便要杀奴婢哩!”原碧又故意撒手,欲与王临终断情缘。
此时王临既恨其父,又被原碧*所迷,怎肯就此罢手?辗转思想,又无它法,恶胆陡然而生,觉得只有狠下决心弑父,才可免患。当下王临将其意告诉原碧,正中原碧心怀。于是两人密谋,寻机下手,要除了王莽这老贼!
也道是王莽错识其子,以为王临懦弱才易储,其实王临弑父狠毒之手段,怎在他之下?其性情弱懦从何说起?
王临之妻刘氏,从小受其父刘歆影响熏陶,熟识《周易》,知晓风雨,能观星象。一日,刘王妃抬头看夜,见金木二星聚合一处,以为不祥之兆,心觉有异。
待王临回府后,刘王妃将所观星象说与王临听,忧心忡忡道:“妾妃今日观天,见金木二星相交,恐宫中将有白衣会!”
王临不解,问道:“何为白衣会?”
刘王妃答道:“白衣会是大恶也!指宫中恐有丧事哩!”
王临听了,心中暗喜,认为大概该是父皇到了性命该绝之时,老天先带信来。盘算着与原碧所定弑莽之策,坚信“可谋其事,定能成功”。
次日一早,王临匆忙跑到宫里,将此事告诉原碧,要其与已趁时动手。原碧得了此信,按照事先预谋,要王临先送来一把牛角尖刀,一块麻布,一根绳索,提前藏于床下,只等王莽到来,想趁他玩弄疲倦,入梦睡熟之机,再放王临进来,共杀王莽。
本来王临与原碧刺莽之计合谋得十分周全,可谓天衣无缝。谁知,偏偏第二日王莽突然颁下诏书,召太子王安代替王临进宫侍奉王皇后。王临接此旨意,暗暗叫苦不迭,却又不敢违抗,只得委曲求全,向母悻悻告辞,与原碧依依惜别。王临怨妻刘王妃所测‘白衣会’不灵,弑父之事只得从缓。这也算是王莽命大,又逃过一劫。
王临回到王府后,既不能再进宫去见母后,更是再也难见原碧,心中无限惆怅,更加恼恨父皇夺其所爱,对己严酷。王临百般无奈,乃寄书於母后,以泄其愤。书中写道,“父皇,至为帝始,为贪己权而损子孙,甚为无情。前次兄宇及子侄,正值壮年乃小过而遭父屠,真乃令人寒心。现儿臣也已年壮,无辜夺储,受其之害,不知命绝何时?儿臣无甚牵挂,只恐母后将来不测,让儿臣放心不下。”
王皇后本来病重虚弱,读小儿王临来书后,愈增伤感,泪泣而昏睡过去,其书信不慎恰恰就放在床头上。
也是天该有事。那天,王莽因多日没到慈宁宫探视,闻皇后病势趋重,正巧前来问疾。王莽见皇后昏睡而不见王安,正欲发怒之时,忽见床头有封书信,顺手拿来一览。王莽不看便罢,一看不禁大惊失色,将书信藏于袖中,匆匆回宫。
王莽回到未央宫,即令人前往统义阳王府,将王临诓出,暗暗拿下,并命法吏细细去审。法吏摆出刑具,狐假虎威,虚张声势,一阵恐吓,便有收效。原来,统义阳王王临虽为一区区五尺汉子,但却长期养尊处优,生性懦弱得很,哪见过这般场景?法吏一吼,魂就散了一半。刚一敲打,就受耐不住皮肉之苦,把与原碧通奸,父皇夺爱,阴谋弑父等等一五一十全部供出。法吏见案情重大,骇人听闻,不敢怠慢,速将供词详细报于王莽。王莽听了惊出一身冷汗,才知王临与原碧合谋,欲治已于死地,不禁震怒,即令吏去逮原碧。
法吏逮住原碧,见其是个弱女子,以为其禁不起粗鞭大棒,定会竹筒倒豆,如实招供,便施刑逼讯。岂知这原碧十分刚烈,无论何种拷打,就是咬紧牙关,一言不发。法吏用尽手段也无济于事,实在无奈,只得将实情禀告王莽。
王莽一面立令将原碧缢死,一面赐王临鸩毒,逼其饮下。王临颤颤瑟瑟不肯下饮,法吏命人将其按住,强灌之,顷刻即亡。王莽处死了王临、原碧后,为避此事传出,贻笑天下,又命心腹把法吏秘密杀死,以绝后患。
除了王临、原碧后,王莽仍不善罢甘休,又顺藤摸瓜,查得原碧乃宗伯风养女,原碧入宫乃其宗伯风所荐。王莽联想起那次朝议将宗伯风乱棍打出,不禁生起疑来,以为原碧是受其指使,以图报复。
王莽正欲令朝吏前去捉拿宗伯风时,已闻其已经自缢而亡。原来,宗伯风性情刚毅,未听从原碧之意而藏匿,后闻原碧事发,料会祸及,不愿受辱,先自裁而去。
刘王妃闻夫王临阴谋弑父被逮,如青天霹雳,吓得目瞪口呆,不知如何是好,整日以泪洗目。未已,又传来夫已被杀,爵位被夺,自己已贬为庶民,更是有如跌入深渊,天塌地陷一般。不日,王府被封,刘氏无奈,只得携幼儿投靠娘家。
王临岳父刘歆,曾任新朝国师,当年因受甄寻、刘葵案牵连遭王莽勘及,若不是女儿相救,早已遭诛。刘歆今贬官在家赋闲,见女儿遭难来投,即使不顾过去搭救之恩,也应念骨肉之情,将其收留。但刘歆虽为读书之人,其实乃为一明哲保身,贪生怕死的势利小人。刘歆为怕遭此连累,全然不顾父女血肉,竟然将女儿拒之门外,不让入室。刘王妃绝望而归,不久含愤抱子投河自尽。
常言道:“善有善报,恶有恶报。”王临死后才半年,太子王安及子王公明、王公寿也相继病死。王莽坏事做尽,天诛地灭,落了个绝子绝孙的下场。
王皇后闻子王安、王临及三个孙儿在不到一年时间里皆都夭亡,想必是老天报应,欲哭无泪,整日幽幽悲悲,不过年余,也随儿孙到阴间相会去了。
这正是;为争婢女反目仇,弑父杀子罪不休。
待到阴曹来相会,原来都是亲骨肉。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