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1/千古竞风流
作者:二月柳絮A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537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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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元1098年,在苏轼被贬南方后,深入曲阳秘密收集西门庆罪证的李之仪,被宋廷调任监内香药库。

两年后,在蔡京的指示下,御史石豫上奏说:“李之仪曾是苏轼的幕僚,不可以任京官……”李之仪遂被停职。

宋徽宗崇宁初年,李之仪提举河东常平。

当时,范纯仁的儿子知谏院范正平,对当权的奸臣蔡京不屑一顾;而李之仪在给范纯仁整理遗表时,却把从师范纯仁的生平大节,铺叙得一清二楚,并不时有怨愤之语。

早已对范纯仁父子恨得咬牙切齿的蔡京,乘机挟嫌报复李之仪,不仅将他除名,而且将他下狱,交太平州管制。

李之仪经受了狱中种种非人的折磨后,才遇赦回到了民间居住。

饱尝了官场黑暗和人间疾苦的李之仪,在有生之年并没有忘记保护苏轼那个秘密的铮铮誓言。

听说梁山水泊附近出现了风起云涌的“反贼”后,李之仪便不由自主地来到了这里。

然而,心胸远大的李之仪,还是随时准备听候皇上的调遣,在乱世之际“辅国安民”。

所以,当他正在冥思苦想“永葆大宋的江山社稷”时,面对前来询问自己名字的武松,才脱口说出了“宋江”的化名。

李之仪不愿上山去找晁盖的原因,一是因为他曾是大宋堂堂正正的枢密编修官,二是因为他正在密切关注着定州东坡双槐下的那个绝级秘密。

于是,李之仪与武松草草告别后,便即刻动身,昼夜兼程,一路颠簸着来到了定州。

来到定州后,李之仪高兴地看到:二十几年前,他和苏公亲手移栽的双槐,真的长成了参天大树!

这两棵槐树,也真是富有灵性的树木。它们的主干,相互仰望;它们的树枝,蜿蜒盘旋;它们的枝叶,碧绿繁茂;它们的树冠,大如帐篷……

双槐的神态,更是傲视苍穹——“东着葱郁如舞凤,西者虬枝如神龙。”

望着这两棵寄予着苏轼无限深情的槐树,李之仪不禁连连赞叹:“之仪真是想不到啊,你的生命力,竟如此生机蓬勃;你的妩媚身姿,竟如此妖娆多变……真是两棵奇树啊!”

此时,在李之仪的心中,猛然升起了一个奢侈的念头,如果把雪浪石和东坡双槐重新放在一块儿,那将是天底下最完美无瑕的风景啊:

雪浪石黑质白脉,中涵水纹,犹如山水画儿一样,百涓泉涌、石间奔流、浪花飞溅、银涛飞扬;而东坡槐干苍枝翠,树冠葱茏,如神龙盘旋,似凤凰飞舞……

二者同样具有苏大学士那种豪迈奔放的性格,同样不畏风霜雨雪的侵袭,不惧时间老人的打磨,同样超凡脱俗,永远屹立在时空的隧道之中啊。

这样想着,李之仪的双眼,变得朦胧起来。

他仿佛看到,苏轼正在轻吟“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他仿佛看到,苏轼正在高歌“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

在六十五年的艰苦岁月里,苏轼虽然屡遭贬谪,但是,他生命不息、战斗不止。

特别是在人生最失意的时刻,苏公自请出知重难边陲,来到了与辽国交界的定州。

在这里,苏公惩恶布新,增修边防,抚危济贫,开拓生产;

在这里,苏公酿造了中山松醪酒,创编了定州稻秧歌,发现了雪浪石,撰写了雪浪石铭文;

在这里,苏公登临开元寺塔,在绝顶上写下了‘神州第一塔’的题字……

现在,可以毫不夸张地说,自己脚下的每一寸土地,都有苏公的足迹;自己眼前的每一处古迹,都有苏公的灵气。

特别是东坡亲手栽下的这两棵古槐,真的成了定州的八景之一。

这龙飞凤舞之地,再加上古榭亭台、奇石白盆,难道不是天下最美的风景吗?

但是,由于蔡京这个奸贼的破坏,苏公的雪浪斋,却不复存在了!

黑质白脉的雪浪石,你究竟在哪里?

洁白如玉的莲花盆,你究竟在哪里?

蔡京,你这个无耻之徒,为什么竟敢冒天下之大不韪,丧心病狂地毁坏苏公的雪浪斋呢?

蔡京,你这个苏公的书童,竟然没有一点儿苏轼的正直奔放之气,浑身上下却全是奸诈小人的鬼蜮伎俩!

东坡双槐啊,只有你,在默默地守护着这一方净土;只有你,在默默地守护着这日暮西山的黄昏。

在李之仪的记忆里,这两棵茂密苍翠槐树的中间,应该就是苏公的雪浪斋。

如果苏公的雪浪石还在,高大葱郁的双槐,肯定会为这叠石成山、飞流直下的景致,增添许多许多的生趣。

双槐肯定会像两位默默无闻的战士,用自己伟岸的身躯,为雪斋奇石撑起一片绿色的天空;而雪浪石和雪浪斋的猎猎风骨,肯定又会为双槐提供无穷无尽的营养。

先前,只是由于自己被蔡京所害,身陷囵吾,才没有时间欣赏这道独具一格的风景啊。

但是,李之仪最关心的,还是槐树的根部有没有变故。

今晚的月儿,又像二十年前那样得亮起来了,它把银纱从天空轻抖下来,缓缓地泻到高达二十余米的双槐上。

银装素裹之中,槐树那三、四围粗的树干,愈加挺拔,难以数计的枝叶,在银纱中摇曳,颇有“大江东去”的雄壮气势。

在“大江东去”的浪涛中,槐树的根部,却愈加突出。

两棵槐树的根部,都在地面以上凸出了大约两平方米的图案,仿佛就是大自然精心琢刻的两座根雕。

俯首一看,这块儿根雕上,爬着野兔;那块儿根雕上,站着巨蜥;还有块儿根雕上,落着一只大公鸡……

微风吹来,树影婆娑,根雕就成了一幅活的画,愈加扑朔迷离。

你看,那只“野兔”像被什么声音惊动了,机灵地躲进了草丛;

你看,那只“巨蜥”则无所畏惧,弓起身子,去扑捉飞来的小虫;

你看,那只“公鸡”却愈加威风凛凛,像是守护着羽翼下觅食的小鸡……

可是,从整体上看,每个根雕又像是一只硕大的恐龙,在沼泽中匍匐而行。

悠闲的恐龙,婀娜的树影,构成了一幅美轮美奂的“地画”。

更为惊奇的是,这华丽的图案,不光是一年四季各不相同,就是在同一天的不同时间,随着光线和大气湿度的变化,也会变幻出千姿百态呢。

“黑石与双槐齐名,白脉共根雕一色。”李之仪直起身子,若有所思地说,“如果苏公在世,一定会写出更加豪迈、更加壮丽的诗篇啊!”

看着双槐的高大身影,李之仪不由得轻吟起了苏轼的《雪浪石诗》:

“太行西来万马屯,誓与岱岳争雄尊。

飞狐上党天下脊,半掩落日先黄昏。

削成山东二百郡,气压代北三家村。

千峰右卷矗牙帐,崩崖凿断开土门。

朅来城下作飞石,一炮惊落天骄魂。

承平百年烽燧冷,此物僵卧枯榆根。

画师争摹雪浪势,天公不见雷斧痕。

离堆四面才江水,坐无蜀士谁与论。

老翁儿戏作飞雨,把酒坐看珠跳盆。

此身自幻孰非梦,故国山水聊心存。”

当李之仪吟完“朅来城下作飞石”的时候,他不由地想到了从太行山上运到定州的天然炮石,想到了“千峰右卷矗牙帐”的太行山:

当年,北宋兵士们崩凿开一条山道,把开下来的石头运回定州做飞石,那块儿雪浪石也在其中啊。

当李之仪吟完“承平百年烽燧冷”的时候,他就想到了宋辽的连年鏖战:

这块雪浪石,从飞狐口出发,带着满腔的怒火,掠过蜿蜒起伏的悬崖峭壁,直插强虏的阵地……那是何等潇洒悲壮之举啊。

当李之仪吟到“且是造物开山骨,已见天昊出浪头”的时候,他想到这难得的开山之骨,早在海浪翻滚的波涛中了沉寂了上万年,因为它就是女娲补天剩下的那块黑色补天石!

此时此刻,此情此景,使李之仪好像又回到了阔别的太行山,使李之仪好像又看到了那满川的雪浪石,使李之仪好像又走进了苏轼的诗词世界。

不知怎的,李之仪从太行山联想到了三国的赤壁战场,想起了苏轼的《念奴娇•赤壁怀古》。

李之仪不停地在心里细细地琢磨着:逐鹿中原,千古风流;巍巍太行,草木皆兵!

这时,一个硬硬的东西,几乎把李之仪绊倒。

李之仪定睛一看,是一块写有“文墨飘香”的大木牌。

望着这四个熟悉的大字,李之仪自言自语着说:“啊,武大郎,你在哪里?回来吧,我们要替天行道、辅国安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