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冰的上身穿着一件不知哪弄来的衣服,好像很疲倦的样子,他是在笑,但目光空洞,显得笑容有些漫不经心。从他走进房子,开灯、换鞋,开空调,陈宇都没看出他有什么异样,直到他跌坐在卧室的地上,传出了一个不规则的声响。那时陈宇正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听到声音她一下子就眺了起来,冲进了卧室。
从看见骆冰开始她就觉得不对劲,现在这种担心终于被证实了。骆冰斜倚在大衣柜半敞的门坐在地上,光着上身,但从前胸到后背绕着圈地缠着好多道绷带,绷带边缘还有血丝渗出。
陈宇第一个念头就是去拉骆冰的手,让他站起来,可骆冰傻笑着,任她牵着手就是不起来,末了弱弱地说:“傻姑娘,拉不动我,你就不能让我歇会,啊?”
陈宇当时就急哭了,她看着骆冰有些迷离的眼神,憔悴的面孔,担心地无以复加,她真的害怕下一秒骆冰就会像电影里演的那样笑着闭上眼睛,失去生命。
“起来,骆冰。”陈宇一边掉眼泪一边把双手插到他腋下,想扶起他,但骆冰太重,她用了半天的力,最后自己也跌坐在地上,她就坐在那里,怀里抱着骆冰,呜呜地哭了起来。
“你怎么搞的,怎么这样了,啊?刚才不还是好好的吗,啊?”
“手机”骆冰靠在陈宇肩头,嘿嘿笑着:“他们五个人,全他妈让我打趴下了,最后那矮子求我放过他,他求我”
“疯子,你个疯子,我用得着你给我拿手机吗!那破东西丢就丢了,你犯得上连命都不要吗!”陈宇把骆冰的脸拧到自己面前,咬牙切齿地喊:“你说,你是故意的是不是,是不是?!你想让我内疚一辈子是不是?你想让我一辈子都记着你,你就明白告诉我,可你不用跟我来这一出,我告诉你,我不受!你知道你多可恨吗,许苑被你逼走了,王恩思也不待见你了,现在轮到我了,你还这样,有意思是吧,好玩是吗?行,你玩吧,早晚你把自己玩成一个孤家寡人!我告诉你为什么,因为跟你不值得,冲你一而再再而三地伤害自己,所有女人都受不了你,谁也不敢把自己托付给你,就这害怕就已经让人受不了了,受不了了!我告诉你,你想死你找个谁都看不见你的地方去死,到时候你是他杀还是自杀,我们都眼不见为净,也不用难受了。你知道你多不地道吗,你太不讲究了,我明明跟你没关系,我什么关系跟你都没有,可你偏偏让我也受这些,你到底安的什么心,有你这么闹的吗,你凭什么让我不清不楚地站在这也担这个心,王八蛋,你要真有什么好歹,你让我怎么办”
骆冰缓缓地摇头,最后连话都懒得说了,他只觉得累,特别累
陈宇把着骆冰的脸,见骆冰一点点闭上眼睛,面色惨败,更是慌了手脚,她摇晃着骆冰,颤抖着说:“骆冰,骆冰,你醒醒,醒醒,你别吓我,别吓我”
她四下找自己的手机,猛地想起在外面沙发上,她想去拿,又不放心怀里的人,急地她大哭起来:“骆冰,你告诉我怎么办,你别吓我,我该怎么办呀!”
半晌,骆冰有了声音,他努力地笑了下道:“我就歇一会,就一会,我死不了。”他抓着陈宇的手,慢慢地移到自己的心口,那里跳动得平实而有力。
骆冰果真睡着了,呼吸很均匀,这让陈宇稍感心安,她怀抱着骆冰,感到怀中的身体忽冷忽热,而且发着轻微的抖颤,那是在发烧啊。陈宇迷茫中只能更用力地抱紧他,尽可能多得给他些温暖。她一直在哭,因为悲伤更因为感动,她哭着,抱着,倚在墙上,不一会也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迷糊中陈宇感到骆冰在动,她便醒了。骆冰说要到床上去,陈宇便扶他起来,这回很顺利,骆冰几乎是自己爬起来走到床边的,陈宇暗暗松了口气,只是她看到骆冰的步子明显很松散。
陈宇也爬上床,用手去摸他,发现身子依然滚烫。骆冰俯卧着,身体不停地冒着虚汗,陈宇说:“我求你,骆冰,起来去医院吧。”
“我刚从医院回来,还去干什么?我不去,我就是发烧,歇一宿就没事了,以前也这样,没事!”后边两个字咬得很重,之后半天都没喘气,好一会才缓了一口气息,身子更摊在床上了。
陈宇半跪在他旁边,咬着牙道:“你拧吧,疼死你,烧死你,混蛋!”一转身的工夫,她又掉下眼泪,但她没出声,下了床就去了浴室,半晌后,她拿了一条毛巾和一盆热水,走了进来,弄湿了开始给骆冰擦身,她不知道这样做对不对,但她觉得这样起码能让骆冰舒服些。她擦得很仔细,一点露肉的地方都没错过。
“你觉得舒服了吗?”陈宇边擦边问。
骆冰嗯了一声,一会突然笑了一声:“你没伺候过人吧,看你也没干过,笨手笨脚的。”
陈宇任他说,也不恼,而是平静地道:“那手机我以后不会再用了。”
骆冰冷哼了一声:“娘们就是娘们,莫名其妙。”
“你是怎么把手机抢回来的?”陈宇停下了手问。
骆冰想了想,反问道:“我的事你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你还说在海南的那件事是你帮了我,这里到底怎么回事?”
陈宇叹口气道:“听余浩说的。”
原来,在海南的时候,陈宇就把骆冰的事通过余浩了解了大概,并一直关注着,直到恩思在调节的过程中遇到了李森的强硬拒绝时,陈宇出面了,她利用关系第一时间就通过省委组织部的人,给李森所在上级施加了影响力。李森知晓后当然不敢怠慢,在这个问题上,首先事情本身很不光彩,再则他万没想到事情这么快就惊动了上层,遂再不敢张扬,老老实实地主动找到恩思,请求和解,撤销诉讼,骆冰才得以脱身。
骆冰忽然感慨万千,如果陈宇不说,他一辈子都不会知道,还有一个女人在背后为自己做了这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