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呆在松林边上,疲惫而委顿。
人马站在树影下,吐息在冷气里结霜。从昨天就开始下雪,起先是一小点儿,后来越来越大。温度很快便降至冰点以下。
覆冰的水流自头顶的积雪堆中涓涓滴落,掉在地上,形成冻结的小池,随即被马蹄踩踏而碎。几根杂草从乱石缝隙中挣脱出来,间或还有几点苍白的地衣,但此地没有青草,也没有新绿。
“一共一百八十六具尸体,大人。不算上我们丢在营地里面的。”一名来自灰山壁的士兵向凯尔德伯爵报告,“我们这边损失了四十五人,其中兰登城五人,丘岭城十六人,灰山壁二十九人。还有两人下落不明,一个叫阿蒙,兰登城守卫,一个叫布雷,丘岭城马童。这些――这些黑――”他皱起眉头,考虑着什么样的称呼才算确切,因为这些家伙看上去根本不像是人。漆黑的长毛覆盖全身,散发出腐烂多时尸体的气味。
“别管它们。”伯爵粗暴地打断他。
“损失太大了。”扎斯听见‘红胡子’维瑟的嘟哝声。这家伙的胡须红得赛过霜打过的枫叶,黑里透红的脸庞上满是纵横交错的皱纹,很容易让人猜错他的年龄。他才三十五岁,可别人看他五十都不止,比‘独耳’索林那头花白头发还要老气。
凯尔德沉默不语,显然他听见了维瑟的议论,却没有发表自己的意见。灰山壁伯爵原本就严肃的面庞简直冻成了冰块,沉默的蓝眼睛一动不动地凝视着遍野的死尸。
“就地埋葬。”他简单地吩咐道。
扎斯瞥了一眼,觉得这不可能,最好还是焚烧。但他没有提议,经历了昨夜的混战之后,什么话都得少说。他没忘记自己还是个被看管的囚犯,恐怕还要被加上守夜时玩忽职守的罪名,不掉脑袋就很不错了。
死去士兵的尸体被活着的弟兄们从黑毛纠结的尸堆里拖出来,排成一条长线。
好多熟悉的面孔啊。有‘铁匠’沃伦,他浑身上下一点伤都没有,除了卡在两眼间的一把斧头,冰冷血红。还有男孩中最年轻的莱塞,从肩膀一直被劈到胸,巨大的伤口绽开着,一个人似乎分成了两个人。扎斯记得出发前的那一夜同他聊了许多有关女孩和鲜花之间的有趣事情。他们都不在了,和汉子拉曼,小个子派克,雀斑脸,大嘴巴一样,都死了,都不在了……
‘小个子’韦尔的头被人从肩膀给扭掉了。撕裂的肌肉和骨骼扯露在寒冷空气中,凝结成了黑色。他们寻遍整座峡谷也没找到他的头。“被那些食尸妖怪给带走了。”一个丘岭城的士兵小声道,“上次袭击丘岭城附近橡树村的暴徒就是这么做的,而且它们――”他撇撇那些长满长毛的死尸,神色紧张得似乎那些尸体会突然跳起来掐死他。
“还有胡勒男爵的小城堡。”另一个士兵应道,他似乎是个劫后余生者,“死人追了我两天,你可知道那两天是怎么过的?”
这点我比你清楚,扎斯酸溜溜地想。他靠近韦尔,强迫自己看着他残缺不全的肢体,想起他对自己说的那些话,“据说很多鬼魂都在这里徘徊,无法离去。它们被诅咒了,要在这里等待‘末日’的降临,完成‘获选者’的召唤后才能安息。”他提醒我小心‘塔山’的鬼魂,自己却先做了鬼。他觉得自己的脖子被只冰冷的手卡住了,难以呼吸。
除了韦尔以外,还有好些人的头都不见了,活着的人只能从死者的衣着和体型上猜测他大概是谁。尸体中流出来的血将白如绒毯的地面染得犹如五月的鲜花地。而那些破碎的尸块就是其中恐怖的红色花朵。
被血(chahua)腥味弄得发疯的马匹有一半都跑得不见了踪影,留下的几匹中还有一些瘸了腿,只能宰了吃肉。扎斯记得那些黑色暗影掳走了一些马,跨着它们消失在夜色里。可当时混乱一片,谁也顾不上它们。
刚刚过去的一夜让他的头痛得抽筋。
号角吹响时,扎斯在犹豫,他想一逃了之。当他最终答应乌鸦,带着它所赐予的骷髅士兵从暗门里冲出来的时候,扑面而来的就是那股形同腐尸的可怖气味。这让他不得不羡慕身后的那些骨头棒子,至少它们没有鼻子,不用受罪。
营地火堆被踏翻了,点着附近的一顶顶帐篷。炽烈的火光下,他看见士兵晃动的身影和随即而来的黑色阴云。耳畔充斥着咒骂声,叫喊声,马蹄声,还有弓弦发出的‘嘭嘭’声。
弓箭手们最先爬上四周的峭崖,在下方一位叫埃恩的灰山壁骑士的指挥下朝着南面黑暗中放箭。一些东西翻滚下地,发出闷响。但是更多的东西冲了过来,带来那股扑鼻的臭气。黑影在阴云中跳动,扑向那些朝它放箭的士兵。
哀号声顿起。埃恩被好几个窜出的黑影缠住。他的剑卡在了一个黑影的胸膛里,被带脱了手。另一个影子立刻踩过同伴倒下去的尸体,从后面扑过来,抓住他的脑袋扭转,直到发出恶心的‘咔咔’声,扎斯的胃一阵翻搅。
眩晕过后,埃恩的无头尸体倒在了地上,肩膀以上的部分全被扭掉。
“冲上去!”扎斯确信自己叫了一声,但更糟的局面让他改变了原先的想法。这是条十字型的峡谷――东、南、北三面各有道路。扎斯一行是从南面进入峡谷的,可现在阴云夹着黑影正从此路扑来。西面就是刚才扎斯进入的那道暗门,这条路凡人不可行走。这样,就只剩下了东面和北面的两条路。
他原本希望从北面突围,因为东面那条,出谷的时候会有一段极为险峻的山路,绕行也更远,且必须经过北方人口中另一个危险之地――沉默的“达埃罗”,一个被遗忘许久的幽灵要塞。但现在不行了,阴云不仅从南面包围上来,北面那边也有了动静,风尾之处,臭味弥漫,混淆感官。
他们人手不够,无法顾及两端。可我有士兵,我有士兵。他开始庆幸这些骨头棒子刚才没有执行错误的指令,否则一切就都完了。
没等他发令,那些骷髅就越过他冲向黑影,似乎能读懂他的心意。这些苍白纤细,令人恐惧,携带着死亡本身的东西冲向敌人时义无反顾,没有呐喊,没有口号,没有犹豫,它们就像漆黑夜空里飘过的云朵,和从北面流泻而至的阴云混合,接着便响声大作,响起野兽般的嚎叫。黑影在骷髅的面前退却了,扎斯心中大喜,这老鸟没有骗我。
堵住了一处,还有另一处。在这条十字形的峡谷里,黑影从南北方夹击。骷髅士兵封锁了北面那条路,但是南面,南面还敞开在敌人面前。很快,它们便冲了进来。
“堵住南面!堵住南面!”风中传来凯尔德的狂吼,“用火烧!用火烧!用火把它们烧回去――”
数十只点燃的火把掷向黑影,燎着了他们的黑毛。血肉在火焰中熔化,发出凄厉的嘶号。一些巨大的移动的火球在黑暗中上下扑腾,点燃了更多的黑影化作火球。
扎斯在混乱的人群中穿过,到处可见出鞘的长剑在火光下闪着橙红的光。
马儿嘶叫,乌鸦聒噪。
一个来自灰山壁的小伙子去打开用来传递信息的鸦笼,里面的鸟儿正疯狂地尖叫扑腾。一只渡鸦啄了他的手,挣脱出去,另两只也趁机逃之夭夭。扎斯朝他跑去,乌鸦是他们的希望。没有乌鸦就没有救援。
马蹄声穿透黑暗。
骑马的黑影抢在扎斯前面冲了过去,扬起一阵血雨。小伙子倒地的时候,里面的信鸦全都飞上了天,消失在密集的雪片中,一只也没抓住。
糟糕!扎斯举起手中黑剑,挥向接着朝他冲来的黑影。利剑毫无阻碍地割裂皮肤,穿透血肉,劈断骨骼,将影子连同他坐下的马一挥两半。当带着强烈腥臭味的血液喷洒到他脸上的时候,扎斯的脑袋开始混乱。他什么也不愿去想,本能驱使他舞剑砍向任何敌人。
我们会赢,我们会赢,我们会赢。汗水打湿了身上的皮甲,愈发地冷。雪地在火光的照耀下猩红一片。一个丘岭城的人跌跌撞撞地从黑暗中走来,倒在他的脚边。临死前,他伸出沾满血迹的手指抓住扎斯的小腿,然后落了下去。
死人?黑影?这一切就像梦。乌鸦,还有乌鸦。这只老鸟刚才一直在脑袋里聒噪,现在却变得杳无声息了。雪越来越大,直下得分辨不清方向。耳畔响动着骷髅兵吱嘎作响的关节,鼻子底下弥漫着长毛黑影令人作呕的体臭。
太多了,它们太多了。
他望见‘铁匠’沃伦挥舞着他的那柄大剑,砍翻一个又一个长着长毛,散发臭气的黑影。直到对方的斧子劈在了他的头顶,将他的脸劈成两半。又是一个死人,扎斯想。现在地面已经被鲜血和尸体铺满了,踏出任何一脚都会踩在湿滑的污雪中,死人越来越多,活人越来越少。扎斯只觉得心头的恐惧在上升。他手中的剑变沉了,越来越沉,越来越沉,难以挥舞。
骷髅卫士,我的士兵。乌鸦,乌鸦!他的心叫喊着,想指挥更多暗门里陈年的骨头来帮忙,可惜没用。这些东西只听乌鸦的,而乌鸦现在无处可寻。
“大人,到处都是这些东西!”
“它们太多了!”
“集中起来,我们必须冲出去!去东边!去东边――”凯尔德骑在马上吼道。
“冲出去!冲出去!冲出去!”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
凯尔德大人的呐喊声同号角声一齐回响,震动着峡谷中的岩石。扎斯努力向他靠近。
风突然变强,有个影子冲到了他的面前。黑色的长毛,刺鼻的体臭,还有在黑暗中也闪着白光的獠牙。我要吃了你,他似乎在说。扎斯以黑剑回应,把他刺了个通透。血顺着剑柄流下来,在手上滑出潮湿的痕迹。紧接着他转过身,砍翻两个咬住野蛮人臂膀的黑影。
“谢谢。”野蛮人拉莫夫喘息着回答,他的手臂上丢了一大块肉,被咬的地方变成了黑色。
“你该用火弄弄,这些东西的嘴巴可不干净。”
又一个冲上来的黑毛球,龇着森白的牙齿。扎斯反手一剑,顷刻间便将其砍翻。它的一条手臂掉在了地上,还像蠕虫似地往前爬动。“我来!”野蛮人一脚踩上去,欣赏着悦耳的‘咔哒’声。
他们边战边退,朝着东面的那条路退却。火光很快隐没在山崖背后,他们只能凭借感觉往前走。这里极为狭窄,不管是士兵还是黑影全都挤进一条狭长的甬道,攻击的速度变缓。凯尔德指挥着手持长矛的人留在队伍最后,堵住最狭窄的卡口,其他人先往前赶。
从后面上来的黑影攻势减弱了。它们毫无指挥可言,只是一味地受本能驱使往前冲。在这种狭窄的地形下,后面的影子踩倒了前面的影子,将它们践踏在地上。那些好不容易冲过来的则戳在了长矛上,像鱼叉上的鱼一样挣扎。
我们赢了,扎斯心想,可惜乌鸦给他的那些骨头棒子不多,要不然能把这些肮脏作呕的东西统统打下地狱。但仅仅一个心跳的时间后,他就后悔自己高兴的太早。因为在黑暗中不辨方向,他们撤进了一个死胡同。前方是一道七百尺高的断崖,表面光洁如镜,根本没有出路。
我们被堵住了,这里无路可退。
远处传来叫人心碎的声音,那是骷髅战士的骨头被劈碎的声音。它们一个接一个化为尘土,而黑影却越来越多。它们越过屏障,朝着这边涌来。
现在四面都笼罩着黑影。
黑暗即将降临。扎斯告诉自己,他紧咬牙齿,同其他人一样等待着这个时刻。寒气从脚底升起,顺着小腿攀爬,瞬间冻结肢体,让它们变得迟钝。不要害怕,不要害怕,你不是懦夫,他对自己说,拼命地吞咽唾沫。但是心不听他的,敲打得越来越急速,似乎要蹦出胸膛。
扎斯渴望呐喊出声,将手中的剑挥向死亡。
还有不到二十尺的距离,一切都完了。他甚至可以看见那些森白獠牙上滴落的口涎,隐没在黑色长毛中的红色瞳孔,以及它们身上的丝丝毛发。他听见有人尿了裤子,有人发出小声的呜咽。还有祈祷声,站立在身边的‘爱哭鬼’伊华拼命地拨弄他念珠。
奇怪的是,黑影没有再向前走出一步,它们站在原地犹豫不绝。
战斗太过激烈,他们几乎忘记时间正逐渐走向黎明。岩石的轮廓在不知不觉中变得清晰,那些夜晚消失在漆黑夜色中的岩缝小草也冒了出来,色彩正亦渐繁复,扎斯突然意识到,天快亮了。
一道冷光从悬崖顶端飘了进来,在他们面前抛下一条细细的白线。
黑影停止了脚步,发出可怕的嚎叫。这声音撞击着峡谷两侧的山岩,如同雷声轰响。
天,越来越亮。阳光将它浅金色的手臂伸进峡谷,逼迫黑影缓慢后退。白天正在驱散夜的孩子,天上的诸神听见了我们的祈祷。
伴随着光线变强,这些漆黑一团的怪物就像盐融进了水里,在晨光里慢慢变淡。雾散开了,除了那些倒在地上的死尸,不见一个活着的黑影。
扎斯用剑把一具尸体翻过来,它竟然像火中的蜡烛那样融化,毛发开始褪色,脸色也变成沼泽一般的绿,同时散发出恶心的气味,叫马儿闻了发狂。
一排白色的东西露在死尸嘴边。牙,那是这些怪物的牙,他不禁哆嗦了一下――尖锐犹如钢针,锋利好似刀刃。这是一口野兽的牙齿,人是没有的。
低语声乍起,大多士兵都露出惊骇的神情。‘狐狸’费斯眨着小眼睛,躲到了年长的里克身后。这位当了四十年兰登守卫的老者,受到大部分年轻人的尊敬。他霜白的额发抖动着,手臂也在微微颤抖。“鬼魂,黑暗的帮凶。”老人的声音低得像吹过的风,“伴随影子而来的恶魔,半人半兽的魔鬼。”
许多人的喉头都涌动着黏液,发出不自然的咳嗽。
“人狼,影子的鬼魂。”野蛮人跟着低语了一句,脸上显出少有的恐惧表情。
众人的眼神倏地滑过去,又迅速滑开。
有人啐了一口,嚷道,“食尸鬼!”
“滚!妖怪!”
“快滚!”
“愿阳光烧了这鬼雪的奴仆!”‘爱哭鬼’伊华收起他的念珠,在尸体上猛踹一脚。
“我们必须快点离开这儿,天晓得还有什么东西藏在眼睛看不见的黑暗里。”‘狐狸’费斯催促他们赶快掩埋尸体。
这句话提醒了所有人,他们尽己所能行动起来。
尸体太多,当他们开始挖坑的时候,深刻体会到了这一点。
除却四十五名死人,他们还有将近十数名伤员,这样健康的人就只剩下了十几个。虽说从兰登到这里只有短短一天的骑程,可他们现在只剩下了四匹好马,却要带上数倍于这个数字的伤员。
“我们没办法将他们平安地埋葬。”里克说,“最好的做法就是烧了他们。”
凯尔德点点头,同意了。
“可这样不符合真神的教导!”有人叫道,但很快便被打翻在地,他的声音淹没在旁边愤怒的叫喊中。
“让那‘伪神’见鬼去吧!就是因为他和他的那些个走狗,才让我们受到寒冷与死亡的惩罚!”
太阳升起的时候,他们架起了焚尸的火堆。四周都是树林,因此做到这点并不困难。葬仪极其简单,但这是形势使然。化为灰烬的尸体是不会从死亡中回来,向活人复仇的。
所有人都围拢在火葬堆的周围,默念旧神信仰中赠与亡者的祷词。火焰在树枝间腾起,将热力传向四周。当它们的红舌吞没人体的时候,树林间回荡着这样的齐声吟诵,“我们生于尘土,归于尘土。愿您赦免我们的罪,为我们指引通往乐园的道路。”
“呜哇!呜哇!呜哇!呜哇!”
数只栖息在树林里的乌鸦被焚尸的火光打搅,扑打着翅膀冲向天空。
火焰很快就逼退围拢在四周的活人,腾起的橙红火苗直窜上二十尺高的天空。那些被胡乱地堆叠在一起死人发出燃烧时的爆裂声。他们衣服早已被剥去,浇上油脂,点燃后掷回火堆。潮湿的松枝燃烧时散发出很大的烟雾,刺痛了扎斯的眼睛。
我们生于尘土,归于尘土……好个归于尘土,扎斯一点也不喜欢这段祷词。
当火焰势头减弱的时候,他们踏上了返回兰登的路。
最先阻拦他们的就是峡谷口的断崖,这里足有两百尺高,一条细长弯曲的路从崖顶延伸至崖底,期间折过七八个陡直的弯道。
“拉好你们的马!”凯尔德伯爵喊道。现在就连伤员也得下来跟着走路,一步一步挪下石阶。伴随着参差的脚步和急促的喘息,长而缓慢的队伍在小路上游动。不少他们来时就见过的黑石柱漠然地伫立在路边,顶上覆盖着一层厚厚的雪帽。有的直直地挺立,有的只剩下了一半,还有一半躺倒在不远处的雪地里。
“这些石柱是什么?”扎斯很早就想问了,他的家乡也有这些东西,但要小得多,也少得多。
“这些是什么的答案你是不会喜欢的。”年长的里克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他的身边。他长发遮面,看起来就像鬼魂,“来的时候,我听见韦尔向你说起过‘塔山’的传说。”
“是的。”提起韦尔,扎斯忍不住汗毛倒竖。
“可惜啊。”老人叹了一口气,“好小伙子,才当了一年的卫士,什么梦想都还没有实现。”
“这点我为他惋惜。”扎斯道,然后接上了刚才的话题,“你说我不会喜欢这是什么的答案,为什么?”
老人抬起头,摇开遮挡在眼睛上的白发,出神地盯着他。可怕的眼神让扎斯想到了那些隐没在黑色长毛中的红色瞳孔。
“因为一个诅咒,‘塔山’对沉默的“达埃罗”发出的诅咒。“微光之子”特文里斯诅咒所有达埃罗的居民背信弃义,抛弃了他,把他们变成了石像,永远为自己的城市站岗。这些――”他指着其中的一根人形石柱,嘴巴弯曲出一个笑容,“就是达埃罗的那些居民哪。”
恍惚间,扎斯仿佛看见老人的那张嘴巴飞出了他的面孔,印在石像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