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17 维克托(3)
作者:纳斯卡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3309

他们说,男孩遇上的不是水仙女,不是祖先的鬼魂,而是会走路的活尸。他是因为惊吓过度才变成这个样子的。

如果是前两种,倒也没什么,但是最后一种说法,叫人有种莫名的恐惧感。维克托望着男孩在领主和箭靶之间疲于奔命,不由得心生同情。真是个可怜虫,做侍从做到他这份上,也真是悲哀。估计他恨透了侍从这个身份,巴不得早点解脱呢。

一出神,那种奇怪的违和感又来了。他开始相信第三种说法可能是真实的,这个男孩的确受到过惊吓。他看似忙乱无措的举动每一个都在犹豫中进行,表现出来的却是迟缓。而这一切加起来让他身上的恐惧感消失了,别人能看到的只是他的迟钝……这些想法和推断令他不安。

就在他沉思的当口,吉姆德又摔了个跟头,怀里抱着的箭哗啦啦地散了一地。顷刻间,德兰姆恼怒的咒骂声响彻整个骑射场地。

“饭桶!连抱捆箭都抱不动,我还能指望你干什么?就你这样子也指望去做骑士?我看还是操(chahua)你家的老本行,干个弄臣得了,至少还能讨领主的欢心,比在这里一事无成来得要好。”

天哪,他怎么了?维克托大惊失色。这会叫格鲁菲德家族在联盟贵族里无地自容。坏一点想,这会让他们萌生换一顶帽子戴的念头。

他立刻小跑过去,阻止这样的事继续发生,“舅舅,能让我也试试吗?”

“当然可以。”德兰姆的脸色因为刚刚的运动和愤怒而微微泛红,额头也冒出了晶亮的汗珠。不过比起他健康红润的脸色,小侍从吉姆德已经变得像溺死鬼那般苍白了。几近虚脱的他只能扶住插于场地中央的一根木桩休息。

“我不要他,舅舅。能给我换一个侍从吗?”维克托觉得让他现在离开比较好。

“你这个提议很对。”德兰姆立刻赞同,“用他只会坏了射箭的兴致。你,过来。”他随手指向一名在场地里服务的侍从。那也是个孩子,年龄比吉姆德还小,身材纤瘦结实,看上去一副机灵样。男孩很大方地走过来,冲着德兰姆一鞠躬,“请问这位大人有何吩咐?”

“这才像个侍从的样子。”维克托闻见了舅舅身上的酒气。难道他又喝过酒了?“我现在命令你暂时做我的外甥,北境公爵维克托的随身侍从。”

“遵命!”男孩原地竖立,朝维克托也敬了个礼。

“哈哈哈!我喜欢这个孩子。”德兰姆朝着身边的诸侯嚷道。“这孩子可爱,聪明。”

“不,不是的。”维克托的声音被刺耳的大笑声淹没,“舅舅,我还不是北境公爵……”

“胡说,你父亲还有你哥哥――他的继承人现在都去了诸神那里,你就已经自动成为了北境公爵。这是北方联盟千年不变的古道。”他没有容许维克托再说下去,把弓塞进他的手里。“来,正中靶心,让他们都瞧瞧,你也是北境的‘冰熊’。”

他希望我成为大哥那样的勇士,这怎么可能?他是一个永恒的神话,北境五百年来都没有过的传奇。舅舅今天到底喝了多少酒?怎么尽说些醉话。维克托无奈地拉开白蜡木大弓,搭上一支黑羽箭。旧神。他向父亲和祖先的神灵祈祷。请你保佑这支箭箭无虚发。

在场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他身上,像火焰一样炽热。其中有期盼,有崇拜,有兴奋,也有嫉妒和诅咒。舅舅说的没错,我们失去了一个完整无缺的北方联盟。他清楚地感觉到文森特.格鲁菲德的怨恨和敌意。他是个小丑和懦夫,到了现在还要为那个不争气的堂弟出头,觉得我换掉他剥了格鲁菲德家的脸面。其实让他继续呆下去才更是笑柄。反正,他只要不打算背叛舅舅,怎么恨我都行。

弓弦弹动,羽箭飞出,直扎进箭靶正中。四周围随即爆发出阵阵喝彩声,好似急雨倾泻大地。

“我没有看错人,维基。”舅舅拍着他的肩膀,“你能够承担起这一切,我也就放心了。”在一片喧嚣声中,这句话仍然清楚地就像用号角吹奏出来一般。但只有维克托听清了它,也明白它的意思。答应我,如果……

“不,舅舅,我不能……”

“可以。”德兰姆压下他将要说的话。

“可是我母亲?不,你可以考虑的……那个婚礼……外公的希望……”

“可能我要让他失望了。”他满脸忧郁地抬起头,眼睛却不知往向何方。“但对于你母亲……你看那个箭靶,它有几个靶心?”

这句话来得太突然,维克托被问得茫然无措。“一个。”他连忙答道。“就一个。”

“这就是了。”德兰姆点点头,“一个箭靶怎么可能有两个靶心?”他笑起来,顿了顿,似乎在思考下面的话语。良久,才缓缓说道,“既然箭靶只有一个靶心,那么真爱也只有一次。错过了,就再也找不回来了。”

维克托清楚,舅舅已然作下最终的决定,再也不会改变。可如果让母亲知道他的这个选择,必定又会大吵一架。

与瓦斯曼人的谈判在即,他不想这件事为舅舅再添一分忧虑。既然只有谎言才能安抚和平,那么它就是行之有效的手段。好的是,母亲明天就会带着父兄的遗体回转家乡,瞒住了今夜就不会再有问题。等到谈判结束,也许就是另一种局面了。他闭上眼睛,回忆着开战以来的零零总总……胜利,我们获得的都是胜利……但这不能给他丝毫的底气。

为何瓦斯曼表现出了诚意,我却心怀恐惧?

晚上的祈祷准时进行,布朗歇夫人没有过多邀请诸侯和封臣,只是区区几位和维利文家族有着亲属关系人前来就行。

维克托去的很早,跪在母亲对面的石阶上。在这里他又见到了自己的父兄,只是场面已截然不同。这不是他们,他摇头,没有温度,没有心跳,更没有欢声笑语……这不是他们。父亲埃德的双手在胸前交握,指头间扣着他的随身佩剑。精致的灰天鹅绒礼服上用银线绣着双翼冰熊纹章,他们还给他加上了一条黑色的丝绸斗篷,可这依然不能掩盖住他身上骇人的伤口。是长矛干得,而且在非常近的距离下。不远处,罗格里斯的身体上也是如此。

看来那个谣言是真的。他早有耳闻,父亲和兄长是在已经投降的情况下被下令屠杀的。今天看来,这应该是事实。瓦斯曼人习惯于背信弃义,这次和谈会不会也是故技重施?但是克丽丝公主,传言她除了有那点不太好的嗜好,比她家族的任何一人都更讲诚意。

他猜不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