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不必起身。”肥胖的国王吃力地弯腰回礼，接着便有人端过椅子放在床边。他坐下去的时候，木椅发出了痛苦的呻（chuahua）吟。吱吱嘎嘎地响了很久，让艾妮担心它会不会支撑不住如此的重量，一下子垮塌下来。

“夫人感觉还好，有没有什么不适？”

“王后陛下和陛下腹中的小王子都很平安。”希尔曼学士把话抢在了艾妮的前面。如果出了问题，第一个倒霉的就是他。

“就样就好，不过那个下毒的……”

“毒药我已经验过了，那个死掉的侍女雅丽.穆德的尸体我也验过了。”老学士似乎非常激动，忙着澄清所有的责任皆不在他，“这种毒药非常罕见，是来自仙林帝国的白鬼草，奥斯瓦的蝎针，西兰多斯的红丹砂和夷海中的鹦鹉贝相互调配混合形成的剧毒。单服一种不会有任何问题，但是一旦四种东西混合到了一起并被吃下，就会立刻死于内脏溃烂。中毒的人等于是吞下了一捧炭火，从内往外被烧灼。雅丽.穆德偷吃的不少，她的血液几乎被烧干，剩下的全都沉淀在皮肤下方，所以尸体就成了李子色。”

我还以为她被抛在了沥青桶里呢。艾妮发现手臂几乎不痛了，只留下点麻木感。

“那个下毒的人是怎么办的？”阿苟斯继续问。刚才被艾妮赶到楼下会客室去的情报总管科斯，不知什么时候又随着人群混上来了。

“陛下，侍女吉德.克拉特已经被押进血塔。下面该如何处置，应该由陛下您来决定。”

阿苟斯脸上扫过一丝异样。吉德是他最喜欢的情妇，这点他自然没忘。“问问她，有没有同伙，是受谁的指使。这件事务必要追查到底。”

“明白了，陛下。”科斯露出一个夸张的笑容，这非但不能让他变得和气一点，反而更加阴森。

“陛下，我有一句话，不知是否合适讲出来？”侍女多莉突然开口，连艾妮也吃了一惊。

“说。”阿苟斯的命令让房间里更为安静。

多莉有些犹豫，但还是壮着胆子说道。

“今天除了雅丽.穆德，还有一个人去过吉德那儿。”几乎同时，艾妮就明白她接下来要说什么，“首相夫人在凶手的屋子里呆了整整一个上午。然后，在她离开后不到一刻钟的时间里雅丽就死了，吃的就是送给王后的那份午餐。我想，她开始做菜的时候，首相夫人是在场的吧？”

“你胡说，丫头！你应该明白诽谤栽赃的后果。”努瓦修女警告。但多莉只是瞥了一眼，一脸的不以为然。

“那首相夫人去凶手那儿是什么意思？她如果毫无问题，解释一下又有何妨。也许还能提供有效的证据，让我们揪出这件事是谁在指使。”

“不需要解释。她今天掀翻饭菜，救了王后就是证据。”

“那就更该解释一下了。”玛丽埃塔突然开口，“她是怎么知道饭菜里有毒的？还是――她原本就知道。”

寝室里顿时炸开了锅，不管是侍女还是卫兵，修士还是主教，全都议论纷纷。

“我认为，这个菲丽安值得怀疑。”希尔曼恰到好处地插上一句，“听说她是个私生女，而私生女总是……”

“……邪恶与背叛的代名词。这是<光明圣典>上的真理。”接话的是一位红衣主教。因为新面孔太多，艾妮记不清他叫什么名字。倒是希尔曼国师说完后就面无表情地站在那里，实在看不出他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夫人，你怎么看呢？”阿苟斯转过脸来问她。

“我……”艾妮十分犹豫。虽然菲丽安救过她，但她一定有自己不可告人的目的。她从来都不愿意相信私生女姐姐比相信别人更多一点。她可不是个安于本分、恪守职责的私生女。与其让我欠她的人情，接下来得看她的命令行事，不如……“陛下，既然大家都希望首相夫人解释清楚这件事，洗刷自己的嫌疑，那我也没有资格反对。就让她……”她的耳朵里有个小声音不停地敲打，谴责她的忘恩负义，“就让她……为自己的行为辩护吧。”

“很好。”国王变得同以往一样冷酷，毫无感情，“既然王后这样说――”他轻咳一声，继续道，“就请首相夫人也去血塔住一段时间，直到解释完所有的问题，再离开那儿吧。”

“遵命。”科斯如同获得了一袋金币的赏钱，兴奋地下楼而去，速度比长了翅膀的马还快。

“艾妮，我没想到你会变成这样。”她听见努瓦修女冲着她喳嘴巴。接着脚步声响起，老修女一阵风似地出了房间。

我错了吗？艾妮望着她挤出人群的背影发愣。我不过做了我应该去做的事。那个女孩和她的婊子妈妈逼死了我的母亲。我这么做只不过是把她当年强加给我的痛苦还给她。

科斯的人很快从楼下的会客室里带走了在那儿休息的菲丽安，却没有弄出一点嘈杂声。艾妮挪到窗边的时候，他们已经出了绿塔大门。

红头发的私生女姐姐没有作任何辩解，跟着科斯走在队伍的最前面，依旧傲然高雅。但是她望向艾妮的眼神却变了，变得好像冬夜中的月亮。那种感觉，她说不清。

自责感占满了艾妮的心，好像叫她丢掉了什么东西。仅仅一眼，她就从窗口退回床边――希望她在血塔里能虔诚地向真神祈祷，祈祷自己什么也没做过。而别人也能因此相信她是无辜的就好了。真神无所不知，?绝不会让任何一个无罪的人蒙冤受辱。

本章结束，下一章瑞卡德，明天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