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过头来，苍山正看到狄公审视自己的目光，遂笑道：“李将军来了。”

“元芳！”多日不见，一路风霜，这个如孩子一样的大将军啊，让狄公牵挂了这么久，终于又出现在眼前！

元芳快步上前。一直担心狄公年迈，如何经得住这一路辛苦，看见大人此刻虽然风尘仆仆，却是精神矍铄，元芳满心欣喜，又有些微的心酸，几步抢上前来，本欲单膝跪下，被狄公紧紧扶住。

“大人！大人一路可安好？”

“元芳啊，你。。。”狄公紧紧地握着元芳的手，细看着元芳的脸色。

元芳感到狄公的不安，连道：“卑职无碍，大人，这一路的五尺栈道，大人是怎么过来的？“

“不可说，不可说啊，呵呵，”狄公故意开玩笑：“你还没有见过如燕吧。”

“方才我听到韩县令说，您让如燕在外间屋等您，我一会儿就过去见她。大人，时间紧迫，卑职擅作主张了，与播州宣慰使商定，明后日即去开阳取兵。”

“你准备好了，要开战？”开战意味着什么，狄公怎会不清楚，手中还握着元芳的一双手，只觉得冰冷，心里不由得为元芳一阵痛。”

“能不战而屈人之兵自然最好，但卑职已做了最坏的打算。”元芳低下了眼帘，怕看见狄公眼中的痛，那痛会令他心软。

“不要急，元芳啊，大事不可急。来，坐下，让我看看你。你的脸色好象中了毒？”

“应是瘴毒，李将军遭遇了土家军，是不是？”苍山在旁说。

元芳点点头：“我压得住。”

“将军太大意了。普通人中了瘴毒，三日可夺命，凭是将军内力深厚，三日内也必然发作。只怕未到开阳，将军已陷险境，到了开阳，将军更险。”

“此话怎讲？”

“开阳有兵却不是钩连军。开阳以西五百里的谷里镇驻扎着钩连军，但杨益远为何非要你去开阳取兵？我怕他是取开阳在边界线上之意。播州与思州有宿仇，将军你要小心啊。”

苍山的一番话不但分析地入理，而且充满关切之意，狄公不由地看了看他。

“原来如此，多谢了！”元芳并不疑苍山，他感觉对的人，便信到底。

“段副使既对播州如此熟悉，是否有办法解这个瘴毒？”狄公素读医书，深知南方人谈瘴色变，就因为无法可医，虽如此，但如今是元芳中了毒，他如何肯轻易放弃？

“我们这里彝人有个秘方，道是青蟒的胆泡在烈酒中可治瘴毒，只是这青蟒胆太难得，在播州根本不许普通人拥有，若得到必须进献给司主，若私藏就是死罪。大概只有杨益远手中有。”

“我那天被土家军袭击时，闻到杀手身上有异香，那是什么？难道他们不自备解药？”

“那异香是用来驱瘴蚊的，确保他们自己无恙，但土家军使用瘴蚊时，必是用来对付劲敌，而且只管杀不管救的。他们根本不备解药。”

狄公和元芳都吸了口凉气。元芳硬压了两日，已感到元气大伤，只是向来傲气，有病有痛也从不声言，至使一再拖延，今日被苍山说破，也知他不是危言耸听。但杨益远如何肯救他？明献凉茶，暗陷开阳，已摆明敌对立场，还想让他拿出青蟒胆来，简直是神话！

“段副使一定有办法。”狄公经过无数风浪，大惊大险，纵使元芳的安危令他心乱，但终究深稳不比常人。与苍山相处仅片刻，狄公的眼睛已将他看透一半。也是苍山在这二人面前并不刻意遮掩，将那些平生所学的智计都暂且放到了一边。

“阁老过奖了，卑职没有把握，权且一试罢。”苍山思量着道，忽然笑了一下，想起了叶承公，如果叶承公知道他这个想法，估计会直接赏他一个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