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追魂
作者:芷菲烟罗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4014

“克儿,等等我,不然,我真的恼了……”黄蓉疾行于狂风大作的冰湖之上,冷得发抖,而欧阳克遥遥地徜徉在雪雾迷蒙之处,并不答言。黄蓉感到又是伤心又是迷惘,索性停住脚步,怔怔地望着那渐行渐远的身影。忽然,足下冰面传来咯吱的不祥声音,黄蓉心中大惊,只觉足尖一凉。

不好,定是冰层要碎裂了。黄蓉急忙提气跃起,但那冰层已裂为深壑,瞬间,她便没入冰冷的湖水中。

好冷,没法呼吸,没法动弹。黄蓉漂浮在冰湖中,绝望地张望随着水波荡漾的血色残阳。一个身影,遮住了残阳的光芒,欧阳克负手而立,嘴角挂着一抹戏谑的冷笑。

黄蓉觉得一颗心变得如冰般寒冷,如冰般脆弱,在痛意中辗转,几乎要化作齑粉。黄蓉心灰意冷,双目紧闭,在彻骨的冰水中下沉,不断的下沉。下沉中,黄蓉忽地感到一股和暖的水流,环绕着身体,温暖着她,将她轻轻托起。黄蓉惊诧莫名,睁开眼睛,发现湖水变为赤红色,激荡不已,而水温渐次升高,不一刻,竟变得滚烫,晶莹的气泡在四周漂浮涌动,湖水似在沸腾。

“啊,好热……”黄蓉不由呻吟出声,醒转过来。

“蓉儿,太好了,你终于醒过来了……”欧阳克见黄蓉苏醒,欣喜非常,欢声道。

咦,克儿为何用布蒙着脸呢?更为奇怪的是,我怎么会和克儿在一起,我记得,他明明已离开了我,我一个人在临安啊。对了,我为了救一个小乞儿,掉到了池塘里,难道克儿救了我?但为何屋子里充满了莫名其妙的怪味道,让人闻了气血翻腾,心绪不宁呢?黄蓉不解地望着欧阳克,心中疑虑重重。

“蓉儿,我……”未待欧阳克说完,蓦地,窗外传来一声断喝,“老毒物,小毒物,你们叔侄俩卑鄙下作,如想活命,快把蓉儿放了,不然,我老叫化把你们俩都做成叫花蛇!”

话音未落,木窗俱都裂为碎片,黄蓉抬眼望去,只见洪七公怒容满面地立于窗外,身边站着一个浓眉大眼的憨厚男子,竟是郭靖!洪七公与郭靖身后围绕着数百名丐帮弟子,人声喧喧。

洪七公向屋内望去,只见黄蓉恹恹地卧于竹榻之上,面泛青气,像是中了毒,容色憔悴,神情迷茫,浑身颤抖不已,衣衫浸湿。屋内雾气缭绕,带着一股怪异的香气。洪七公不禁怒气膺胸,重重顿了顿手中那根碧绿莹莹的竹杖。

鲁有脚性急如火,不待洪七公下令,便带着几名丐帮弟子率先跃入客房之内。甫一吸入那蒸腾的雾气,那几名功力较浅的丐帮弟子脸色一变,口喷鲜血。鲁有脚也觉得胸中气血翻腾,燥热异常。他急忙屏住呼吸,抱起昏晕过去的丐帮弟子越窗而逃。

“雾气有毒!”鲁有脚恨恨道。

屋子里有毒?难道克儿用布帛蒙住口鼻,是怕会中毒吗?不可能,他怎会……黄蓉心绪纷乱。

“蓉儿身中寒毒,我在为她疗伤……”欧阳克朗声道。

“小毒物,你这么好心啊,下毒后还替人解毒?你用毒物替人解毒吗?你如乖乖认罪,我让你死得痛快些。”洪七公目中怒气更盛,右臂微弯,运集真气。

“洪七公,我没有给蓉儿下毒,是……”未待欧阳克说完,洪七公右掌划出一圆圈,猛地向前击出一招亢龙有悔,瞬间,一股极大的力道排山倒海而来,欧阳克登时胸间一窒,气息大乱。

洪七公右掌挥出后,旋即左手翻转,只听见嗤嗤之声不绝于耳,随掌风飞射出数十枚寒光四射的钢针,击向欧阳克周身要穴。欧阳克急忙用铁扇左挡右格,虽震飞大半钢针,但仍有七八枚钢针刺中右肩。欧阳克但觉一阵刺痛,手臂酸麻,铁扇脱手而出。

“哼,这招漫天花雨,就是专门对付你这种人面蛇心的毒物!”洪七公恨恨道。

“师傅,手下留情,他……他不会对蓉儿下毒,先问清楚……”见洪七公痛下杀手,黄蓉不由大惊,失声呼道。

郭靖望着黄蓉那憔悴的容颜,双拳紧握,沉声道,“蓉儿,确是欧阳叔侄对你下毒。他们太狠毒了,不单对你下毒,还对杨康兄弟下毒,把他害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

两名丐帮弟子抬着一张竹椅从人群中走出来,那竹椅上坐着一个面容可怖的蓝衣男子。那男子咳了几声,哑声道,“欧阳克,我的命很大,没有死,你是不是很吃惊啊?”他目中仿若滴血般死死盯着欧阳克,续道,“黄姑娘,你看看我的模样,认不得了吧?我是杨康,被欧阳克下了毒,害成这个样子。我本想一死了之,但我不甘心,我要活着见到洪七公和郭靖,好让他们知道你被欧阳叔侄劫走,好让他们来救你。”

杨康抽噎一声,以袖拭泪,续道,“我在中都沦陷的时候,被欧阳锋劫走。他挟持着我来到大宋,目的就是要设法取得九阴真经。他接到欧阳克的讯息,说是已经发现你的下落,便赶往临安,与欧阳克会合。他们怕在临安城擒你时,惊动丐帮和洪老前辈,就想出诡计,利用一个小乞儿把你骗出城外,在池塘中偷袭你,对你下毒。我气愤得很,趁他们不注意,想偷偷救出你,但没想到,被他们发现了,欧阳克……好狠毒,对我下了这销肌蚀骨的剧毒。还好我命大,能够活着将真相告诉你……”

黄蓉听了杨康一席话,神情恍惚,泪眼盈盈。

“蓉儿,相信我,杨康在说谎,我没有对你下毒……”欧阳克望着黄蓉,低声说道。

“哈哈,欧阳克,你比西毒还要毒,还要有心计。你料到了,黄姑娘就算身中剧毒,也不会将九阴真经告诉你们。所以,你就用这乱人心智的毒物熏成药气,好趁黄姑娘神智不清之际,骗取九阴真经。这药气中混有附子和半夏的气味,这两味毒物都可迷人心性!”杨康与欧阳锋相伴日久,已识得很多毒物,故而,轻易辨出药气中所含的毒物为何。

杨康的话,如一记记重锤,击打在黄蓉的心间,一时间,她一颗心痛得似要四分五裂,灰飞湮灭。黄蓉只觉头目昏昏然,天旋地转,她勉力撑起身子,伸出手指着欧阳克,颤声道,“欧阳克,你……你好狠心……枉我一片真情,却被你利用!”

“蓉儿,我没有骗你。你中了追魂露之毒,其性至寒,必要用至热的药材,甚至毒物,才能化解你体内的邪寒……”

“闭嘴,你这贼子,还敢狡辩!”洪七公断喝一声,跃进屋内,他端起一碗药汤,低头闻去,不禁眉头紧皱,“这些至热至阳的药材混在一起,十个人吃下去,得死掉五双,你还敢说是用来解毒的?”

欧阳克垂首沉思,并不答言。蓦地,他迅捷绝伦地飞身而起,绕过洪七公身侧,破窗而出,瞬息便已立于杨康身侧。事发突然,众人皆来不及相救。洪七公只觉眼前白影一晃,欧阳克便已擦肩而过,自己根本来不及出手拦阻。欧阳克的轻功为何已臻至如斯化境,快如鬼魅一般,如果他适才攻向我,或对我下毒,我实无把握定能挡得住他……洪七公心下不禁骇然,暗自运集周身真气,且静观欧阳克意欲何为。

欧阳克一手扣住杨康脉门,一手自怀中掏出一个白玉小瓶,放在杨康嘴边。

“别……别给我喝追魂露……”杨康惊恐万状,声嘶力竭地喊道。

“你怎知这瓶子里装的是追魂露?”欧阳克冷冷道。

杨康心中慌乱,但深知性命悬于一线,索性将心一横,扬声道,“我亲眼看见你用这瓶子里的毒物,给黄姑娘下毒!你杀了我吧,杀了我,就没有人能证明你给黄姑娘下毒了……”

“多谢!”欧阳克冷笑一声,放开杨康,飞身跃回客栈屋内。

见欧阳克竟又回到屋内,黄蓉迷惑地看着他,喃喃道,“欧阳克,你打不过师傅和靖哥哥,回来作甚么,快……快走吧……我不想再见到……”未待说完,黄蓉语声哽咽,泪珠潸然而下。

欧阳克扬手解下脸上所蒙绢布,凝望着黄蓉道,“我说再多,亦是枉然。我不敢求你相信我并未对你下毒,我只希望你能相信,我确是在为你疗伤。”说罢,他举起手中的白玉小瓶,一饮而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