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后的白天渐短,很快日头就掉过山头,天色已经渐渐暗了下来。
张虎见天色已暗,遂吩咐叫荀?先在原处暂留,他一个人攀到白天探查伐木场的山岗上再打探一番。上来一看,果然见这些运货的大船又再开来,又将这些伐木的百姓连同保护他们的百来号士兵一起运走。见吴人的举动果如荀?所料一般,他便原路又回到坡下。
回到栖身所,张虎对荀?道[吴人果然如荀老丈猜测一般,连这些人伐木的百姓都没有在此逗留过夜,而是乘船顺江东下,估计是到了老丈所说的叫什么‘濡须口’的地方去了。]
荀?闻言,略作思考道[如此说来,老朽的猜测恐怕当真不假了。目下只不知,这孙权怎么吃了一亏了还不长记性,干嘛非要在濡须口筑个营寨呢,难道他就不怕曹贼再次来破他营寨?]
张虎自然不知道这个荀?脑子里到底在琢磨什么,而他本人又是个不愿意多动脑子的主。
因此,当他见荀?苦苦思索又不得其解的时候,便颇感无聊的晒然道[老丈何苦如此烦心去想,待我等摸下去看看究竟,不就一清二楚了嘛。]
目前没有办法,荀?也只好点头应诺。
正要动身,张虎转头又把眼光在荀?的身上打量了一番,心里泛起了嘀咕[这荀老头骨瘦如柴不说,又是个娇生惯养的老先生。此番我这是要去探敌情了,可比不得前几天带他游山玩水这般悠闲。一个不小心要是跟吴人着了面,那就免不了要喊打喊杀了,有他在我又怎么能放手厮杀?]
荀?看本要动身的这毛脸马云怎么突然停下来上下打量着自己,心中疑惑便问道[马兄弟所思何事?]
张虎自然不能隐瞒他,便如实答道[某在想,万一要是碰见巡逻的吴兵,这打打杀杀是在所难免。有老丈在马云怕照顾不及,要是让吴人伤了老丈就不妥了。]说完他把大手往下巴一摸,思索起办法来。
荀?见张虎如此说,心里也明白他一个瘦弱老头子,真的有紧急事件发生,他不但不能帮到什么忙,反而还可能成为别人的累赘。
正在荀?不知怎么办才好的时候,就听张虎拍手道[有了!]但他马上又面露难色[不过,这办法就怕老丈觉得不妥当。]
荀?看的好奇,问道[马兄弟有想法尽管说,老朽有什么好顾及的。]
张虎闻言答道[马云是想,不若由马某人背负老丈。这样一来可以免去老丈随某一路奔波劳顿,二来万一打杀起来,老丈绑缚在马云后背上,如此马某也可大胆放手搏杀。]
荀?听张虎说完,笑道[如此甚好啊,马兄弟还有什么好担心的啊。]
张虎摸摸脑袋,尴尬的笑道[就怕老丈闻不惯小子身上的汗臭气味,哈哈。]
荀?一听,也笑道[无妨无妨。]说着把自己的香囊一晃[老朽自有法宝,不劳马兄弟费神。]
张虎一看,暗忖他到忘记这点了,遂欣然道[如此,就请老丈攀附到某背上来,越高越好。]说着转身单膝背跪在荀?面前。
荀?也依照张虎的吩咐,果然攀附的几乎就要骑到张虎的肩膀上。
张虎又用捕猎时的绳索将荀?在他身上牢牢的绑实,这才动身沿着江边顺江往东摸去。
却说张虎提运体内真气,用足目力借着月色在江边密林中高速的奔跑穿梭,让这荀?只感到眼前一阵的云里雾里,仿佛亲身腾云驾雾一般置身仙境,昏昏然、飘飘然,尽然不知不觉的就昏睡了过去。
约莫到了后半夜,正在高速奔跑中的张虎,忽然感到前面密林气氛不对。遂骤然止步,隐身于一颗大树背后,静静的观察着四周。
刚等他隐蔽术后没多久,就听到了鸟叫。并且,这些鸟叫还很奇特,是有规律的先从他右前方江边密林某处开始,接着又在他左前方响起,跟着又在更远的左前方一直接到更远的左边,一连传了五声。
这几声鸟叫,在他这在山林捕猎为生好几年的猎户来讲简直太搞笑了,一听就知道是人为模仿。让他一听,就差点笑出声来。
最蠢的地方是这些人居然依照顺序依次传递叫声,既暴露了他等的身份位置,又暴露了他等的人数多寡,这在张虎看来,对面这帮做暗哨的人着实傻的到家了。
而趴在他身上酣睡的荀?,此刻也被他身躯急停而来的惯性给惊醒。
荀?一醒来就见张虎如此紧张的隐身树后,吓得他也不敢多嘴。
这时候,张虎也感觉到他悲伤的老头已经醒了,遂悄然将荀?放到地面后,又用手指指着自己嘴巴把手竖着一比划,脑袋连连摇头,示意对方切莫出声。
荀?见状又只得把心中的疑问压住,连连点头应诺。
张虎见荀?已经明白了他的手势,遂一面缓慢的把背上的钢刀拔出,一面又对荀?悄声耳语[老丈在此少待,切不可乱动,马某去去就来。]说完【嗖、嗖】的一连几个纵跳,便隐身在了黑色密林中,
荀?见这个毛脸汉子如此巨大的身躯,居然接连几个纵跳说消失便彻底消失在漆黑夜色中,心中震惊不已。再加之他环顾四周的环境,却发现都是一样的黑暗,这令他心中还着实有点害怕。也就吓得来蜷缩着身子,躲在草丛中当真不敢乱动。
正在荀?吓得来在草丛中直感度日如年的时刻,却突然听到距他不远处发出一声轻微的闷哼,紧接着又从正前方接连传来似乎是人发出的惨叫,而那些惨叫也都是无一例外只一声就没了下问。
荀?知道是这个叫马云的毛脸巨人在动手清理吴兵的暗哨,心中正自感叹这马云手段怎的如此雷霆,但又一想这战争都是你死我活的搏杀,岂容的妇人之仁,他遂将头轻摇便也没有再多想什么。
半响后,张虎提着一个吴兵暗哨,跃会荀?藏身之处。
荀?看到这毛脸大汉提一个成年男子居然就跟手提一只打来的野鸡一般毫不费力,心中诧异非同小可,暗叹[此刻方知道这马云的身手如此厉害。]
正在荀?发愣的当口,张虎已经将手上的吴兵往地上一扔,跟着就喝问这个吴兵[小子!你要是不想跟你那些同伴一样的下场,就老实回答老子的问题。不然,嘿嘿。]说着,他还把手中带血的钢刀在这个吴兵面前晃来晃去。
张虎本意是吓唬一下这个吴兵,好从此人的口中探听一点有用的情报。却不知他如此的做作,却同时吓着了在场的两个目击者。
方才这吴兵正和队友等去查看最右边的暗哨为什么发出闷哼时,却突然见张虎出现在他们兄弟等身后。这一队吴兵暗哨合力来擒他,居然不能伤他分毫,反而被他一刀一个砍成两断,他那弟兄们根本没有逃生的可能。直到此刻,这吴兵都还在惊魂未定,在这吴兵眼里,张虎简直就是个毛黑脸的,又身材巨大的恐怖的吃人夜鬼。
而荀?惊吓的却是这带血的钢刀,从中他不难想象出刚才发出那几声惨叫的主人死前是如何的惊恐万分,心中自然而然的也对他面前的毛脸汉子生出了一丝恐惧感。
偏是张虎压根儿没在乎别人的感受,他见这个吴兵眼神中完全没有了再做抵抗的意识,便接着吼道[你等白日里阀如此多的木材作甚?还不快说!]
那吴兵心中本来就惊魂未定,再经他这么一恐吓,顿时六神无主,也只能断断续续的答道[小。。。小。。。小人等。。。等只是知道。。。道。。。]
见这个小兵罗里?嗦又言语不清,张虎听的心烦,气得来直接把手中的带血钢刀又架到了那吴兵的脖子上,瞪大了绽放蓝色鬼火一般的眼珠子就怒斥道[混账,把话说清楚了!]
这吴兵被他这么一阵喝骂,反而吓得来心神不再惊慌,果然说话也较为顺畅[小的等只负责监视营寨周围动向,至于这为什么砍伐如此多的木头,小人确实不知道。求大爷饶命,求大爷饶命!]
张虎闻言以为他还有隐瞒,又故意把刀在这个吴兵面前一晃,语带调侃的说道[既然这样,那敢情老子留你也没什么价值咯?]说完斜着大眼瞪着这个吴兵。
那吴兵被他这么一瞪,心中惊恐不亚于被阎王召见。吓得他慌忙的把手乱摇,告饶道[大爷饶命、大爷饶命啊,小人确实只知道这么多。]一面求饶,一面惊慌的给他磕头。
这场面让在一边冷眼旁观的荀?实在看不下去了[他一个小卒,量他也不可能知道什么军情,兄弟你便再逼他,老朽以为也问不出什么来。]
那吴兵见有人居然帮他说情,忙又把头转向对着荀?磕头,哭道[是、是、是,大老爷您所言即是啊,我等小兵不过是听命差遣的跑腿罢了,又如何知道官长们心中所想。]一面哭诉,一面使劲的磕头。
张虎看这吴兵如此神态,意识到留着此人也没有什么价值,遂打算上前真的给他一刀,了结此人。
哪知道他此刻的神态变化恰好被荀?看到,这老于世故的荀?又如何猜不出他已然动了杀机,遂慌忙将其拦住[兄弟不可如此,他既然已经被你俘虏,怎么还要害他性命。]
张虎一听就乐了,反问道[那你老丈的意思还要我放了他?好叫他带人来追杀你我?]
荀?一直以为这个毛脸的莽撞汉子虽然外表粗豪,但心底还算不坏,一路上又见其对自己照顾有佳,就更是认为他乃秉性纯良之人。此刻却见这个马云一个山林猎户先前刚杀了人也面不改色,此刻更要再杀人也一脸木然,心中惊恐此人究竟是何等人。
不过对方这一句反问,到还真的让他没了话说。但看到这个吴兵凄凉的眼神,他又心中不忍,知道若他此刻不替这吴兵求情,那明年今日就铁定是这吴兵的死祭。
想到这里,荀?又对这个吴兵好言说道[我且问你,你们营寨中现有多少人马?]
那小卒见这和花白胡子老头肯为自己求情,早就把他当成了救命的稻草,此刻见荀?如此问,忙答道[具体兵马小人确实不得知,只不过小人等是外哨,因此能看到整个江面,是以小人经常看到有装满了兵士战船来往南北两岸。]
荀?本事随意问他一点话,好岔开张虎杀心中的杀机,不想此刻尽然听到这个吴兵如此回答,遂又问道[此话当真?]
那小兵慌忙磕头哭道[小人如今已是人头不保,又如何还敢欺瞒老爷啊。]
荀?见这个小兵如此,也只得宽慰道[你且莫慌,只要你好生回答,老夫自会救你性命。]
张虎在旁边看得荀?与这个吴兵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自说自话,完全把他这个主事之人凉在了一遍,心中大感好笑。不过,他见这吴兵正在供述重要军情,也不便打断,就一个人安静的在一边听着。
这时荀?又问道[你可有留意,这装满一船的士兵能有多少?]
那吴兵想了想,回答道[约莫有七八百人吧。]
荀?闻言,又问道[那以你所见,前后共运来了多少船士兵?]
那吴兵又想了想,才回答道[据小人在岗时段来算的话,应该也超出十船了。只是小人不在岗哨的时候是否有来船,这小人就实不得知,小子不敢胡言乱语。]
荀?听完这个吴兵叙述,又问道[你们外哨一般做几个轮流值守?]
那吴兵回答道[小人等外哨只有两个轮换,一队白天,一队夜晚。]
听完这个哨兵的供述,荀?心中对目前这濡须口吴军营寨的兵力基本上已经有个了解。
心中略作计算后,他又对这个吴兵道[你只要再回答老夫一个问题,老夫就可担保你性命无忧。]
那吴兵见还有生机,忙对着这个白胡子老头就磕头道[多谢老爷搭救,多谢老爷搭救。]
荀?一摆手道[不用如此,老夫问你,如今这濡须口营寨内,主事的人你可知道是谁?]
本来已经觉得看到生机的吴兵,此刻却被荀?这个问题问的一脸苍白,仿佛他身上的血液顷刻之间就蒸发了一般,令他一脸木然的看着荀?,却没有回答。
其实,道理很简单,这吴兵压根儿就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荀?这个问题。吴军的军规是非常森严的,以他这个级别的小卒如何知道营寨首脑的名号?别说是这濡须口营寨的首脑,就是连他自己顶头上司姓甚名谁,他也说不出来。
张虎在一旁看到,也觉察到这个问题,他正要提醒荀?时,却见荀?一拍脑袋,自责道[老夫问的不是,竟然忘记了你的身份所限。罢了,老夫再问你,你可有见到过着这濡须口主事之人?]
那吴兵见荀?这样问,才缓了口气[来往营寨中,不时常有看到。]
荀?闻言遂追问道[如此,此人是何年岁之人?]
那吴兵见荀?一问,心中还自犹豫,犹豫啥?那是军法森严,有泄露己方军事首脑者杀。
所以,他还在考虑说还是不说。但抬头又看到张虎把大眼珠瞪着他,心知肚明他此刻要是敢含糊其词,那肯定是脖子上吃一刀的结果。这吴兵如此一想,便咬牙道[据小人观察,这濡须口营寨的主官,乃一约莫年届不惑的人。]
[噢?此人做何打扮?可是文士模样?]荀?似乎有了兴趣继续盘问。
那吴兵闻言,回答[非也,乃是一武官。]
这时候,荀?几乎已经猜到这吴兵所说之人乃是何人,竟然自言自语[难道会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