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箭射中铜币的刹那,罗云心里那个后悔,王伯当的箭法难道还信不过么,丢人现眼的瞎叫唤个毛啊。
这一次,王伯当不负重望,射中了全部的六枚铜币,诸人如释重负,纷纷上前恭贺,谢映登也走到近前:“伯当兄箭术出神入化,小弟甘拜下风。”
把王伯当大赞了一阵,单雄信对罗云促狭的一笑:“刚才,贤弟喊得什么来着?”
“好像是伯当,我爱你吧。”谢映登嘿嘿笑道。
“一边玩去。”王君可大声叫道:“我在下面听得分明,罗云喊的是雪梅,老子死也爱你!”
“你听的明白个毛。”秦琼大笑:“哪有老子二字?”
“不晓得这雪梅又是何人,值得罗云兄弟如此相重,死也要爱的。”虬髯客也好奇起来,掺和着问道。
“便是贱内。”罗云眼睛的余光,已看到叶雪梅与单二的家眷站在不远处观望,紧张的浑身发抖,假装什么也没看到,清了清嗓子,朗声说道:“云论到武艺,不足与诸位兄长抗衡。要说到专情,云不输似任何人。”
王君可却满脸疑惑的说:“却又作怪。我怎么听说,罗云你……”
魏征连忙悄无声息的把食指放到嘴边,轻轻的嘘了一声。
“哦。”王君可貌似关公,毕竟不是关二爷不沾女色,懂得些儿女情长,便闭了嘴,喝酒看风景。
罗云深情款款的说:“人生一世,草木一秋,不过数十寒暑,能遇一知心佳人,此生何憾!云之遇雪梅,如星伴月前,鱼游清水,但凡一息尚存,便不得分开,我爱她,一生一世,至死不渝,诸兄要笑,尽管笑罢了。我心坚执,至死方休。”
“夫君!”叶雪梅果然听得分明,一个箭步冲上来,扑进了他的怀抱。
王伯当这群好耍的朋友,都大声起哄。
魏征与张善相表示压力很大,去茅厕释放下,其实就是去吐了。
只有虬髯客张仲坚,眼中掠过一抹伤感,浅浅的笑了。
一场箭术的比试,得到成果如下。
王伯当坐稳了天下第一神箭的位置。
秦琼差点被射死,感慨人倒霉了,喝口凉水都塞牙。
罗云与叶雪梅的感情更深了一步。
……
第二天一大早,虬髯客携王君可,刘黑闼,向单雄信及诸人告辞。
单雄信苦留,死不放人走。
张仲坚只得说道:“实不相瞒,张某这次邀了几位朋友,是要去干一件大事,时间紧迫,耽搁不得,还请二哥体谅。事完之后,我等再来与诸君相会不迟。”
单雄信闻言,便喝退左右,关了门,低声道:“虬髯客所行之事,必是替天行道,侠肝义胆的义举。若是兄信得过,便说与我等,但有可效劳处,雄信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张仲坚迟疑了片刻,环顾在场众人,缓缓说道:“非是在下有猜疑之心,实是此事干系太大,不愿牵连诸位,还是算了吧。”
秦琼笑道:“士为知己者死,张兄胸怀坦荡,我辈亦非畏死之人,兄这般言语,是小觑我等了。”
王伯当亦在旁插话,欲要两肋插刀,随他大干一场。
张仲坚叹了口气,低声道:“罢了,诸兄热忱,张某再藏掖不言,情理不合。事情说来话长,在下初出江湖时,还不曾如今日这般潦倒,英风锐气,不弱诸兄。然则,英雄难过美人关,只为一个女子,遂心灰意冷,游戏红尘,这段孽缘,请恕某不愿再提。我那段时日,但觉天上地下,并无一个好人,随心所欲,干了不少没来由的混事,有一次,受人之托,前往刺杀南阳侯伍建章,某夜探南阳关,潜行至南阳侯房梁之上,正待动手,却听他一声断喝,某自知行迹败露,一不做二不休,跳将下来,与他直面相对。”
当时,伍建章凝视着张仲坚的双眸,并无一丝的慌乱:“你是何人,敢来刺我?”
张仲坚淡淡言道:“受人之托,忠人之事。”
“观你相貌,威武不凡,乃是人中龙凤,为何甘心从贼,自甘堕落!”
“还轮不到你一个狗官来教训我。”张仲坚被戳中要害,恼羞成怒,便要动手。
“本官一死何惜,你刺我罢了,回去之后,需细细思量,大丈夫堂堂一表,凛凛一躯,学就一身的本事,便是要学人作刺客,蹉跎生命的么!”
伍建章越说越来劲,指着张仲坚的鼻子一通臭骂,浩浩万言,滔滔不绝,也亏得虬髯客记忆绝伦,事隔十数年,还记得住,一句不差。
事情的结果让众人大跌眼镜,误入歧途的虬髯客竟然被伍建章一顿骂,还骂醒了,用他自己的话讲:“某汗流浃背,心惊肉跳,回想数年来所作所为,伤天害理,百死不足辞其咎,遂双膝跪地,引颈就戮。”
伍建章当然没有把张仲坚给剁了,请他坐了下来,给他细细的讲些做人的道理,最后哈哈一笑:“你浪迹江湖,天不怕地不怕,兴许听不进我的话。但有一件事你需记得,大丈夫行事,不求轰轰烈烈,拜将封侯,但求问心无愧耳!”
让人难以置信的是,虬髯客竟然真的浪子回头了,自此之后,再没做过一件违心之事。诸人不禁暗暗感慨,要是没有伍建章,恐怕就不会有现在名满天下的虬髯客,只会有一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张仲坚。
这时,罗云的心里,却有了另一番计较。
伍建章是什么人?九老兴隋中的第一名,当山洼一战,连挑南陈十几员上将,冲围讨救,搬来杨林的老师高颎,大破南陈救了大隋君臣,功高盖世!罗云感兴趣的不是这位正直不阿的老臣,而是他的儿子,南阳伍云召!
一个赵子龙般英勇的男人,南阳一战,万军之中七进七出,血透重甲,无人可挡其锋。如果不是遇上了神一样的宇文成都,鹿死谁手尚未可知。而这个可歌可泣的悍将,事败后投奔了河北凤鸣王李子通,明珠暗投,最后死在高丽左雄的马尾之下,英雄际遇如此,岂不堪怜!
既然穿越到了隋末,这些很可能是虚构出来的人物也真实的存在着,罗云便要不遗余力的去改变那些悲情英雄的命运。这不仅仅是收小弟打江山,罗云觉得,这是身为一个穿越者,应该一肩扛起的沉重责任!
张仲坚似是察觉到了他在若有所思,不露痕迹的看了他一眼,继续说道:“当今天子,害兄图嫂,欺娘戏妹,登基为帝,满朝文物大臣皆不敢言语,只有伍大人在杨广登基那日,披麻戴孝,上殿骂君。杨广为之震怒,下令将伍大人敲牙割舌,大人他,仍旧痛骂不止,杨广那厮丧心病狂,竟令宇文成都将伍大人抄家灭门。宇文成都那厮还算有点良心,欲暗放伍家一条生路,可,可……”
张仲坚说到这里,情难自已,热泪盈眶,沉痛的讲道:“可伍家从亲眷到家丁,皆愿跟随大人同赴一死。伍家上上下下一百余口,满门忠烈,皆被斩于市曹,除了一个马夫伍保逃走,举家赴难!”
“这昏君!”单雄信一拳砸在桌面,那桌子虽木质坚硬,如何经得起他含怒一击,登时四分五裂了。
“苍天无眼,忠臣受戮,杨家父子干这样的事,也不是一件两件了。”王伯当低声说着,颇为无奈。
“张兄难道要刺杀昏君,为伍大人报仇?”秦琼试探着问道,他他一生谨慎,遇事斟酌,这样有去无回的事,却是不愿意去做的。
“我想不是吧。”罗云深悉事情来龙去脉,乐得显显自己的见识:“伍家一门忠烈,那个马夫想必也不是孬种。他偷偷逃走,多半不是畏死,很可能是给生者报信去了。”
张仲坚有点意外的看了看他,点头道:“贤弟果然好见识,确如你所说。伍大人有一独子,名唤伍云召,英武不凡,更胜乃父,镇守南阳关,威名播于四方。伍保逃走,便是去给他报信。伍云召闻讯后悲愤不已,立刻起兵反隋,昏君大是震怒,派遣靠山王杨林,统领精兵五万,开赴南阳。伍云召麾下人马,不过六七千人,以一己之力,根本不足与隋军抗衡。而且杨林之后,还有宇文成都这个杀才策应,云召虽猛,遇到宇文成都,多半要折戟沉沙。当年若不是伍大人一言点醒,焉有今日的虬髯客,大人他只剩下这点骨血,张某,誓死也要替他保住!”
魏征倒抽了一口凉气,这些人,都是钢铁练成的胆魄么,咋啥事都敢干,当即说道:“张兄,杨林亦是兴隋九老之一,能征惯战,深通兵法,五万大军在他的指挥下,非同小可。宇文成都的武勇,更是当世无双,兄这几个人,就算去了,又能挤得甚事?”
王君可大笑三声:“你们不是常说一句话,士为知己者死么。话我是不会说,事,一样的干!”
说唐中,征伍云召的是大将韩擒虎,但韩擒虎开皇十二年就死了,难道从棺材里爬了出来,带兵围剿南阳?现在说是杨林,罗云便理解了几分,因为杨林这老家伙,和伍云召一样,都是虚构的。
“我难道活在一个虚构的时空里?”罗云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急忙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