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来了！”风中传来德拉卡的声音，拥有敏锐的目光和卓越的战斗技巧的德拉卡是霜狼氏族最好的斥候，她被杜隆坦安排在了第一线，只要维伦一现身，她便会通过德雷克塔尔的法术让风把信息传递。

“五个人。没人穿盔甲，没有可见的武器。他们步行，显得很平静。”

德拉卡一无所知，昨晚的不速之客完全没有惊动她，她也完全没有异常的表现，杜隆坦按捺住了和伴侣分享昨晚奇异的经历的冲动。

他定定地看着正向自己走过来的德莱尼人，他们没有穿那些蓝银相间的奇异金属制成的盔甲，而是穿着晚宴时的盛装，丝质的长袍色彩斑斓，衣角在风中猎猎飞舞。走在这支小小队伍最前方的，就是先知维伦本人。他是绝对不会被认错的。他着一袭简单的棕色长袍，与随行的德莱尼形成鲜明对比。他奇异的白色皮肤则是绝无仅有。尽管目前的形势很严峻，杜隆坦还是微微笑了笑。德莱尼人想让兽人看见他们，想让兽人知道他们没有武装，想要表达他们这趟行程是一次……卡舒尔宗母会称之为“朝圣”。

想到卡舒尔宗母，雪昕清脆甜美的声音出现在他耳边：“卡舒尔宗母向我求救，所以我来这里。”“德莱尼人不是敌人，你可以自己去发现你真正的敌人。”

这会不会是精心策划的陷阱？萨满毁灭敌人不需要长矛，德莱尼人也一样。杜隆坦忆起德莱尼的魔法网，由能量构成的网，凭空而生，烧焦食人魔的血肉，巨大的食人魔瞬间倒毙……不，即便没有武装，德莱尼人也远不安全。还有那个奇怪的德鲁伊，她能轻松地潜入自己的帐篷，当然也能轻易地砍下自己的头颅。

他已经向他的战士下达了明确的指令，也知道他们会严格遵令。他们得到指示，没有杜隆坦的直接命令，不得开火威胁，甚至不得出言侮辱。但他们也知道了德莱尼的战斗方式，如此便不会被偷袭。杜隆坦能嗅到离他最近的战士的紧张。

杜隆坦看着他安置在最远处的小队解除了隐蔽，集结，封锁了德莱尼人的后方。杜隆坦希望德莱尼不会注意到，但就算他们注意到了，也完全没有表现出来。德莱尼人在他们高大的领袖的带领下继续前进着，步调一如既往地稳健，自信……以及沉静。

杜隆坦和德雷克塔尔丝毫没有掩饰自己，站在山坡上等待着使者的队伍，漫长的几分钟过去，维伦扬起头，直视杜隆坦的双眼。杜隆坦没有移开目光，仍然巍然挺立，等待敌人继续前进。他们到达了山脚下，还没再向前迈出一步，几十名兽人便跳出隐蔽将他们团团包围。

维伦没有丝毫惊讶，他环视四周，微笑，然后把目光锁定在杜隆坦的脸上。杜隆坦缓缓走下山坡，直到与德莱尼先知的视线平齐。

“自从你和我上次面对面，已经过了很久啊，维伦。”杜隆坦用平静的语调说，有意去掉了先知的头衔。

“确实很久了，霜狼氏族族长，加拉德之子杜隆坦。”维伦的声音如杜隆坦记忆中的一般圆润悦耳：“你和奥格瑞姆还是朋友吗？”

“是的。”杜隆坦答道，不由得想起追随着自己的族长追击着德莱尼人的朋友，他的手上已经沾满了德莱尼人的鲜血。“他现在是毁灭之锤的持有者，是他的氏族族长的副官。”

一丝悲伤闪过维伦苍白的面庞，深切而不可质疑地诚挚。杜隆坦又一次想起了太久之前的那晚，维伦和他们坐在一起，谈论兽人的传统，谈到毁灭之锤，以及奥格瑞姆要得到它所必须付出的代价。

“我希望他父亲的逝去充满荣耀。你的父亲也一样。”维伦静静道。

“我们今天不是来讨论过去的。”杜隆坦不知不觉地加强了语气。他不想回忆那一晚，先知的真诚是真诚的，而他不能承认这一点：“我们今天来，是因为你公然发出信息，宣称要擅闯我们的圣地！”

就是这样了，他想。直奔主题，让那些假惺惺的??嗦嗦见鬼去吧。

维伦迎上杜隆坦的目光，点点头。“我送信给耐奥祖，而不是给你，杜隆坦。但他拒绝与我会面，我想知道……他把信给你看了吗？”

“没有！”杜隆坦回答。“他命令我代替他来，我遵从命令。”

维伦宽阔的肩膀垂了下去，深深叹了口气。“我明白了，那么他并没有告诉你我今天前来的原因。”

“你可以直接告诉我，维伦！”杜隆坦坦然地说，直视着对方那双湛蓝、深邃、可以直抵人心的眼睛。

维伦的声音干净明润，听上去没有一丝虚弱苍老。杜隆坦一直视维伦为睿智的长者，无庸质疑，可是这一刻，杜隆坦第一次感到了力量，那种在漫长的岁月里支持维伦以及他的人民的纯粹的精神力量。

“我为和平而来！”维伦直截了当的开口，“我希望能做一个好的领导者，领导我的人民过上和平的生活。我相信，你对你的人民怀有同样的希望。这就是我要对耐奥祖说的，这就是我来这里的目的。”

这是雪昕的建议，她一直待在在兽人们中间，她了解兽人远远多于这些和上层精灵同样傲慢而不自知的德莱尼人，她更乐于接受兽人那种简单的思维模式，她警告了维伦，如果维伦坚持直截了当地说他们的圣地是一艘飞船，而他们的先祖之魂是受到纳鲁的吸引而聚集在这里，他们就没有对话的机会了，他会被愤怒的兽人撕成碎片。

果然，杜隆坦示意先知继续，这个和解的举动鼓励了维伦，而隐遁在不远处的雪昕祈求老人不要因为兽人酋长的宽容而说出什么昏话来。

“这艘??这座山峰，是你的人民的圣地。我们知道这点，我们也尊重这点。但，它对我们，也有神圣的意义。”维伦向前一步，目光始终锁定着杜隆坦的双眼。他身边那些兽人战士不安地原地踏步，低声喃喃，握紧手中的武器，但终归没有采取行动。

“在山的深处，有一个存在，一个呵护了德莱尼人很久很久的存在。”维伦继续道，“它的古老，是你我都无法想像得到的。它的力量也一样。可即使是再古老再强大的存在，也会死亡……它正在死去。但，从它那里，我们可以得到它的智慧、它的教诲，我们可以得到和解，你的人民，还有我的人民。我们??”

“亵渎！！！”

杜隆坦一个激灵。刺耳的吼声并不是从人群中某个暴躁脾气的战士那里发出……而是来自他的身边。德雷克塔尔双眼大睁，身体在狂怒中不断颤抖，脖子上青筋暴凸，紧紧攥拳向维伦威胁地挥舞。杜隆坦大吃一惊，没来得及阻止，德雷克塔尔已经继续吼了下去

“沃舒古是我们的！这是我们挚爱的死者的家，是先祖灵魂温馨的居所！你那卑劣的蹄子根本不配碰到圣山的山脚！”

维伦似乎也对德雷克塔尔的爆发吃了一惊。他转向萨满，恳切地伸出一只手。

“你们的死者的灵魂确实居住在此，我永远也不会否认的！”维伦急切地呼喊，口不择言地说出“可，他们是因为这个存在，而被吸引至此的。它在寻求??”

“完了！”雪昕在心里哀叹了一声，这个傲慢的、自大的人啊。

果然，德雷克塔尔怒吼起来，接着，怒吼声一浪接一浪地掀起，杜隆坦还模模糊糊地没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他的战士们已经一涌而上。德拉卡迅速移向他们，喊着要他们不要进攻，但她大概也在奋力抑制自己心中攻击的渴望。杜隆坦旋身，狠狠扇了德雷克塔尔一巴掌。德雷克塔尔转向他，愤怒地咆哮。

“保护他们！”杜隆坦厉声吼道，“执行我的命令！必须活捉他们！保护他们，你这个该死的！”

德雷克塔尔眼中闪过狂暴的怒火，但仅仅是一瞬间。他举起双手，闭上眼睛，一圈火焰瞬间从地面升起，围住了五个德莱尼人。风鼓了起来，吹打着火圈外的兽人，把火焰扬得更高。战士们后退数步。接着，杜隆坦最不愿看到的事情发生了??几个弓箭手开始弯弓搭箭……

“不准攻击！！”杜隆坦大吼，风把他的命令带到每一个战士的耳中。“谁敢，我就杀了谁！”兽人酋长怒气爆发，战士们瑟缩地退后了，在酋长罕见的暴怒和德雷克塔尔那不情愿地使出的强大力量的保护下，德莱尼人终于没有受伤。杜隆坦迅速沿山脊跑下，跑向他现在的囚犯，德雷克塔尔紧随其后。

“熄灭火焰吧，”杜隆坦对德雷克塔尔说。立时，几乎灼到杜隆坦眉毛的烈火消失了。他与维伦相对而立，这一刻，他意识到德莱尼长者即便在这样性命攸关的时刻，仍然与谈话时一般镇定沉静。某种不知名的情感在他体内涌了上来。

“维伦，你和你的随从现在是霜狼氏族的囚犯了。”杜隆坦用轻柔而危险的语调道。

维伦微笑，甜美而哀伤。“我没有奢望过更好的结果。”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