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昱来到河边，那艘小船果然已经不见，齐云自然早就走了，他松了口气。在给瓦罐装水的时候，他看着水中自己的倒影，心中不禁想：“我还回去干嘛？他们如果问身份来历我怎么回答？何必惹得大家都不快呢……而且，那和尚机智过人，武功似乎也不弱，有他陪伴服侍二老，再合适不过。我在这里反而成了多余之人，何苦呢？”

他慢慢地把瓦罐放下，瓦罐里的清水荡漾着，树影就在其中。

“可我到哪里去呢？”

他又感到一丝迷惘，冉家庄吗？那里已经物是人非，去了只会徒增伤感。但是，冉?冉璞的灵位还在那里，离开之前，无论如何都应该去拜祭一番！而且大伯母下落不明，本来说好了在玉山小庙中相见却一直没有消息，自己也应该去探听探听她的音信。

那之后又去哪儿呢？

他想起了刘虚冲传自己运功口诀的条件：去终南山告诉谭玄，害死他的真凶乃是修竹，要全真教清理门户。

但全真教倍受蒙古朝廷推崇，地位几乎等于蒙古国教，他们助纣为虐，在攻打宋国的各种战役中总会出现全真教道士的影子。要王昱为他们通风报信，这在感情上实在难以承受。但如果没有刘虚冲那几句口诀，当时满身是伤的他又怎能活得下来？去终南山，就是不忠，不去，就是不义。去还是不去？要忠还是义？

王昱不禁叹息一声，罢了罢了，这些令人头痛的事暂且搁在一边，先去冉家庄再说。他站起身来，透过树隙看了一眼那座荒凉的山丘，白中泛蓝的炊烟依旧在袅袅地升起，云层中漏出的一柱阳光正好射在土坯房的一角。

王昱忽然感觉很不舒服，整座山丘似乎是一座坟茔，而那土屋则是墓碑，冲天的炊烟不就是祭祀死者时烧的纸钱吗？

他不禁为自己的想法吃惊而好笑，摇了摇头，就沿着河岸往下游走去。

云方端起了岸边落叶堆中的那两个破瓦罐，眼睛却顺着河岸瞟了下去，青草上有明显的压痕。

“嘿嘿，你这跛子怎么跑啦？”

云方冷笑起来，随即拿着瓦罐爬上山丘。他现在有极其重要的事情去做，哪有心思去管一个小人物？

他用铁棍拨开火灶里堆积的木炭，把烤鸡刨了出来，包裹在外的树叶早已经焦黑，经风一吹化为片片灰烬，香气扑鼻、哧哧冒油的黄嫩烤鸡展现眼底，他不禁咽了一嘴口水。

他又摘了两片阔叶，削了两根树枝穿在烤鸡上，再端着瓦罐，进了土屋。

肖山河率先睁开了眼睛，吼道：“好香啊！”一把抓过烤鸡，撕成两半，一半递给赵还我，哪里还需要阔叶为碗，树枝作筷，直接用手，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痛快淋漓。

云方垂头伺立。

赵还我则把自己这半只用阔叶包着搁在了土台上，端起瓦罐喝了几口水，才对云方道：“这半边你拿去吃吧。”

云方道：“弟子乃出家人。”

他见“精忠双侠”有意收自己为徒，便改变了称呼，以弟子自居起来。

赵还我也不在意，指了指外面，“这烤鸡本就是人家的，你给那跛子拿去吧。”

“他已经走了，还是老前辈享用吧。”

“哦？他走了？”

赵还我微微有些失望，把瓦罐放在了土台上，望向了窗外。

“前辈有事要找他吗？”

云方不禁有些奇怪。

赵还我目光一闪，“此人虽然是个来历不明、举止怪异的跛子，但浑身散发着一股正气，令人好生喜欢。最奇怪的是，他看似没有什么武功，可在双目之中却又隐含着一种神秘的光茫――那好像，那好像是――”他突然止住了口。

云方不禁一震，“那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