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昱望着天空的云朵。

云朵如棉花，缓缓飘浮着。但在他眼中，它们流动的速度却越来越快，瞬息万变，化为丝絮、奔马、大海甚至人偶。

千万缕阳光不断闪烁着，天空和大地阴晴不定，人的脸上也不时飘过一片片阴影。

他闭上了眼睛。

不管风浪再大，就算生死关头，他都凝神守心，静如山岳，等待着乌帽白衣的小人从天而降，出现在自己的心空。

他在用心召唤。

老朋友，你快回来吧！

既然真气能够凝聚，目力可以恢复，那么“无为神功”也应该重新发威！

他静静地躺在大地上。死亡已经不可避免，他何不最后拼一把？

就在云方恶狠狠地扎向他的时候，他闭上了眼睛，脸上露出了平和的表情，仿佛是熟睡中的婴孩，满脑子都是美梦。

那个小人还没有出现。

绿油油的竹尖却出现了。

它刺破了空气，发出了一声长啸，如同一条碧绿的毒蛇，奔着王昱瘦弱的胸膛咬了过去！

“不可――”

暴风冷峻的眼神陡然闪出一道厉芒，低吼了一声，跨前一步，长袖一卷，就想把云方卷开。

只听咔嚓嚓爆竹之声，竹竿化为胡须状的篾条，云方整个身子如被一股大力击中，斜着腾空而起，撞折了两根翠竹，才利用双手攀住竹子，重又回到地面，踉跄几下，惊恐地看着地上的王昱。

华映愕然地对暴风，“前辈，你为何――”

暴风岩石般的脸耸动起来，他直愣愣地望着跛子，嘎声道：“不是我干的――是他！”

华映一震，盯着一动不动的王昱，迷惑地摸了摸鼻子。

明明看见是暴风把云方卷开的，怎么说是跛子干的呢？跛子将死之人，各处大穴被封，他除了用一双故作高深的眼神唬人外，还能有什么作为？

他又看向了云方。

云方脸色白如丧布，呼吸急促而粗重，他单掌立于胸前以防再被偷袭，另一只手则反复揉摸小腹，似乎受了伤。而他的目光，同样憎恨地瞪着地上安详的跛子。

难道真是跛子干的？

华映回想起在虞府与他交手时的情形，此人确实深不可测！但是，他现在这个样子，怎么会……

多年在江湖和庙堂之间打磨，让他还是警惕起来，拔出了长剑护在自己面前。剑脊上三个圆孔破空，呜呜呜之声响起，一道阴冷的白光在剑刃上流过。

“师父――”

他想询问辛红贺的看法，不料所见让他吓了一跳：辛红贺目光如灯闪，闪出了惊骇、恐惧、厌恶、不信和迷茫，肥厚的红唇张开着，整张脸几乎变形，右手则紧紧抓住暴风的胳膊，使力地按了一按。

“暴风，你看见了吧……”

“看见了……可是怎么可能？他真地是谭天宇的传人？”

“咯咯咯――那团黑煞之气强大得竟然能把人弹到空中，不是亲眼看见打断我的腿都不信！暴风，谭天宇当年也不能够吧？”

“可是他各处大穴被封，还能够提气运行吗？或者，只是他一种本能的应急反应？”

“鬼才知道！我只知道：再也不能留他！”

辛红贺和暴风对视了一眼。

辛红贺兰花指一伸，喝道：“华映，‘雪风寒气’灌注剑刃，用‘云海潜龙’步，‘黄昏听雨’第五式先砍断跛子的双脚，泄其护体真气，再割下他的脑袋！”

他凶邪之性大发，内心深处的胆怯被暂时抑制住。

华映嗯了一声，左掌五指并拢，颤抖着在剑身上一抹，但见他那柄剑闪过一道淡蓝色的光华，一层惨白的霜花立刻凝结其上，冷气蒸腾，在这春夏之季，显得特别怪异。

其他三人退开。

华映鹰目闪出凌厉的光，大吼一声，身形腾空，划出几道曲线，再倒飞下来，头下脚上，如飞龙直下云海，长剑一舞，发出了一阵呜咽之声，化为一道雨后天青的匹练，缠向王昱的双脚。

王昱身上只套了件长衫，小腿以下空空如也，由粗粝丑陋的黑壳包裹着，似乎是两根木炭。

但就在那道美丽如诗的青光射下来，离王昱仅有十寸时，辛红贺和暴风瞪得暴突的眼珠子看见：从两根黝黑的“木炭”里面涌出了一团一团凶煞的黑气。

云方的眼睛睁到了最大限度，他却没有看见。

华映虽然就在王昱的头顶上，他一对敏锐的鹰目，竟然瞎了般，也没有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