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灵霜朝着王昱招了招手，嘎声叫道：“昱儿，快过来拜明王。{手.打/吧 Shouda8.Com首发}”
她和莫思走开，站到了十五丈外的一处泉水旁边。
泉水淙淙，在草间石上流淌着，那仿佛是穿越时空的歌谣，反复哼唱着沧桑的往事。
看着王昱慢慢走到摩尼佛面前，用同样的恭敬去跪拜，用同样的面容去祷告，秀颀的背影与佛像相互映照，越发显得苍凉和孤单。
谭灵霜的目光变得温柔，她轻轻叹道：“这孩子，吃了太多的苦……”
莫思蹲在泉水边洗了洗脸，喝了几口水，然后站起来，瞟着王昱的背影，又把目光转向了谭灵霜清丽的脸庞，他嘴角露出了难得一见的笑容，“长公主，你可知道这座摩尼神庙是谁建的？”
谭灵霜觉得阳光太灼热，把身子往树荫里凑了凑，她伸出食指，抚摸着瓜子尖般的下颏，眼神一闪，整张脸绽放出喜色，叫道：“是你？”
莫思点了点头，野兽般的目光骤然爆亮，射向了佛龛，就在佛龛的左上角，刻着几行楷体阴文，“谢店市信士陈真泽立寺，喜舍本师圣像，祈荐考妣早生佛地者。至元五年戌月日记。”
他如石雕般棱角分明的脸又变得冷硬，“昨年我一到中土，就来此地寻找你们的蛛丝马迹，却发现这里一片废墟，不禁痛心疾首，便找到了那个叫陈真泽的土财主，要他捐了十万钱，修建了这座摩尼庙。”
谭灵霜知道，虽然他说得轻描淡写，那个阵真泽不知受了多少恐吓和折磨，才肯捐出钱来修庙。
她突然抱住了莫思的手臂，像个小姑娘一般又跳又笑，“你真好，你真好！”
王昱的目光此刻也落在了佛龛那几行字上，莫思和谭灵霜的对话清晰地传入了他的耳朵，他脸色却慢慢变了，目中闪出了爆裂的火花。
他依旧跪在佛像面前，声音冷冷地传了出来，“圣使既然靠化缘修建了神庙，为何在题记中不留自己的名字？”
莫思淡淡地道：“你们中土人不是常说‘大道无名’吗？我修这座庙，不是为了我自己，而是为了摩尼教的大道！那个陈真泽的父母被我所杀，他付出如此巨大的代价，理所当然该留他的名字――”
冰灵儿从悬崖边转过身来，喝道：“为了一座破庙，就杀人父母，果然是魔教妖人！”
她玉手从发丛中伸出来，指着摩尼佛，“你慈祥悲悯的背后竟然是无辜人的鲜血，哈哈，可笑，真可笑！”
莫思哼了一声，“早死早去大光明世界，有何不好？”
冰灵儿不再说话，失望地看着王昱、谭灵霜和莫思，“你们都是魔鬼，我不想再与你们待在一起了……王昱，你如果还有良心的话，十五日之内就到泉州城去找我，我带你去见冉雪婷。如果你不来，这辈子永远也别想见她了――”
她话还没有说完，人就已经飞下了悬崖，等最后一个字传过来的时候，人已经变为了一个银蓝色的小点，正在山下的丛林间飘动。
王昱身形一震，呆呆地看着对自己微笑的摩尼佛，闭上了眼睛，心中轻轻地叨念着那个人的名字，然后抬起眼皮，忧伤的目光又变得咄咄逼人。
“我还有一件事不明白――这个题记是圣使写的吧？”
莫思似乎猜到他要说什么了，“是我草拟的。”
王昱突然站了起来，转过身，满脸煞气，冷冷道：“昨年是大宋咸淳四年，你这个至元五年是什么意思？”
莫思面色自若，“至元五年是蒙古国忽必烈汗的年号。咸淳四年就是至元五年。”
谭灵霜瞪大了眼睛，“圣使，你为什么要在大宋的疆域内用蒙古国的年号？”
王昱的目光越来越阴冷，一团黑气慢慢地从他体内飘了出来。
莫思挺直了魁梧的身子，突然仰天悲壮地长啸，“我一路东来，所见所闻都是蒙古人的长弓铁骑，他们四处烧杀劫掠，所到之处，都成了人间地狱，甚至我的故乡波斯也被他们占领――你们恨蒙古人，我难道不恨吗？”
王昱目光深处的火花隐退，黑气凝结在他的黄衫上，墨水一般沁了进去，他慢慢点了点头，等待着莫思继续解释。
“正因为我从西方一直走到东方，才明白蒙古人是多么的强大，你们宋国迟早也会被他们所灭――到时这座华表山，恐怕也会有蒙古人来饮马！如果我把年号写成咸淳四年，蒙古人看到了，就会迁怒于这座神庙，肯定会把它毁掉！”
王昱冷冷道：“圣使目光远大，令人佩服。”
他深深吸了口气，内心虽然无比的愤怒，但理智沉痛地告诉他，对方的话不是没有道理。
莫思的目光绕过王昱，盯着摩尼佛像，声音渐渐高昂，“我们圣教的复兴，只有借助最强大的势力来实现！蒙古人纵横东西方，如果摩尼教成为了他们的国教，明王之光辉不就可以洒遍任何一个角落吗？教主，长公主，我们应该撇开狭隘的民族观念，一切以本教复兴为重，加强与蒙古人的联系！”
他顿了顿，眉头微微皱起。
“据我所知，回回教早就开始行动了，他们已经成功地接近蒙古国上层贵族，以期壮大他们的势力。嘿嘿，吐蕃的喇嘛教甚至取代了全真教的地位，风头直逼蒙古国的国教――萨满教。”
谭灵霜一双黑眸发了光，“依你这么说，蒙古人对各种教派倒很宽容。”
莫思的脸上露出了憧憬之色，“从铁木真开始，蒙古人允许天下各地的教派在其国内传教，回回教，佛教，道教，以及统治西方黑暗世界的也里可温（即基督教），都同时出现在了蒙古国内，唉，就差我们摩尼教啦――”
谭灵霜妙目一转，期待又略带忧虑地看向了王昱。
王昱的表情反而平和了下来，他轻轻地说道：“姑姑，等我先修习了‘无为神功’，能够控制住体内的凌霄精气再说，好吧？”
谭灵霜精神一振，目光闪烁地看着莫思，“等到教主练成了‘无为神功’，我们就在这里召集旧众，什么光明护法，黑暗护法，以及他们手下的光明使者，黑暗使者，通通地都来，大家一起商讨复兴大计！”
莫思目光一闪，幽幽地道：“长公主别忘了，还有三际魔王――据说当年各大派围打圣明宫的时候，他们三人至少跑出去了一位――”
谭灵霜一呆，“三际魔王……三际魔王……”她的眉头皱了起来，脸上露出了一丝惧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