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谭灵霜的心目中，三际魔王是摩尼教最神秘的三个人，他们从不以真面目示人，由教主直接指挥，执行密令，铲除叛徒和违反教规者，心狠手辣，教内上下谈之无不色变。

谭灵霜看着莫思，“你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哦，是了，你在西域遇见了本教护法……他把这么秘密的事情都对你说了，你们关系可不一般啊。”

她脸上露出了俏皮的笑容。

莫思嗯了一声，又蹲下身子掬了两口泉水喝，等他抬起头来的时候，王昱已经离开了神庙，踏入杂树林中，绕过山崖，朝着山顶走了。

他所过之处，草木纷纷枯萎，形成了一条蜿蜒曲折的焦线。

谭灵霜亮晶晶的眼睛盯着王昱孤独的背影，直到消失在山崖后，她轻轻叹了口气，抬头望向了山顶，“我们也走吧，圣明宫就要到了……”

华表山不过二三百米高，与西部的大山比起来，它甚至连丘陵都不是。但在一马平川的沿海，也算是“巍峨高地”，站在狭长逼仄的山顶，视野极其开阔，远近景观一览无余，甚至远处蔚蓝澎湃的大海，也直往眼角钻。

沿着山顶，围了一圈黝黑的石墙，早已经倾颓，散落的乱石淹没在荒草杂树之中。

在石墙之内，残垣断壁，朽梁烂瓦随处可见，昔日的辉煌在烟霞中消失，如今的废墟，成了各种小动物的快乐家园。

王昱站在山顶的东面，目光深深地凝望着远处的平畴。

阳光下，冰灵儿银蓝色的身影成了一个小墨点，在树丛之间隐现。

他还在想着她离去时所说的话。他不禁嗤地笑了笑，良心，我还有良心吗？

凉心差不多！

自从吸尽了玄幽地漏中的凌霄精气后，每过一天，他都会觉得自己的身体在起着变化。不是局部的变化，而是里里外外，全方位的变化。究竟是什么，他也还不清楚，只觉得那是邪恶在召唤，那是死神在呼喊。

宇宙在他眼里越来越小，而自己的心却越来越空，仿佛他的心空就是一个无边无际的暗黑宇宙，没有光明，没有希望，也没有过去现在和将来。

甚至有些时候，冉雪婷的倩影也模糊起来了，她的五官消失了，只剩下了一个虚幻的轮廓，背对着他，离他越来越远。他怀疑，自己对她的感情还剩下了多少？

有一点可以明确，这种痛苦的体验也发生在了摩尼教前十任教主身上，因为他们的灵魂和血脉已经与他融为了一体，他们的所感所想，所爱所恨，成了他生命的一部分。

一只冰凉而柔软的手掌握住了他的手，他清醒过来。

他扭过头，谭灵霜勇敢地站在了他的身边，与他肩并肩，手牵着手，目光中满是凄然的泪花。

漫山遍野的小花在轻轻地摇曳，它们在无声地哼唱着，歌曲的名字就叫《寂寞》。

王昱的脸色变了变，甩开了谭灵霜的手，她的手已经枯萎！

王昱猛吸了一口气，把进入她体内的所有邪力都吸了回来，然后身子平移，晃眼之间，已经离开谭灵霜十丈。

谭灵霜举起那只重新丰润的手掌，凄凉地笑了笑，突然一跺脚，对着王昱发了脾气，“难道我又老又丑，没有人爱了吗？傻小子，你可知道，二十年前，我从这里跳下去的时候，也没有人理我，没有人关心我――”

她脸上的凄然更甚，张开双臂，黑裙飘摆，青丝乱舞，人已经翻身纵了下去！

王昱想也没想，跟着跳下悬崖，身子一落在空中，就已经化为了一团黑气，闪电般朝着谭灵霜飘荡的娇躯包裹了过去。

不想谭灵霜下落不到三十丈，身子又弹了起来，就像荡秋千一样，划出了几条优美的弧线，仰起头对着王昱狡黠地一笑，然后消失在了陡峭崖壁上的萋萋荒草间。

原来她早就抓住了一根老藤！

王昱化身的那团黑气嗖地一声就扑到了她消失的地方，荒草被吸尽了能量而焦枯变黑，成为沙尘，露出了崖壁上的幽深洞穴。

黑气钻了进去。

从洞穴深处传来了谭灵霜的娇笑，“傻孩子，我大仇未报，怎会轻易言死？当着历代教主的灵位，还不快现出原形！”

她微微喘了口气，声音变得异常严肃，“准备好了吗？我要传你‘无为神功’了！”

“你――”

传来了王昱一声破裂地嘶吼，然后一切都静止了下来。

待莫思飞身赶到悬崖边，俯身往下张望的时候，哪里还看得见人影？

他目光闪烁，沉吟了良久，几次想要攀着岩壁下去探个究竟，终于还是忍住，返身回到圣明宫的废墟中，寻着一处阴凉树荫，盘腿坐了下来。

但他那双野兽般的黄眼珠，始终一动不动地瞪着东边的悬崖，似乎在期盼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