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分钟后，王征宇已经在省人民医院门诊部输液了。疼痛还在继续，但是有何雨轩陪着，他很踏实。这时，他母亲打电话来，问他是不是和覃文洁在一起。他支吾着说是的，可他母亲坚持要和覃文洁通电话，她要亲口接这个未来的媳妇到家里玩。一着急，王征宇只得说在去覃文洁家的路上临时胃病发作，现在还在省人民医院打吊针哩。
王佳玲放下电话，就风风火火赶来了。她推开注射室的门，只见一个漂亮的女人正依偎在儿子床边，白皙的手正轻轻摩挲着儿子的肚子。“还疼吗？”她听见那女人对着儿子的耳际温柔地问。
王佳玲咳嗽了一声。两个年轻人才抬起了正脉脉对视的眼睛。“妈，这么晚您怎么来啦？”王征宇慌忙把何雨轩的手推开，说。
何雨轩赶紧站起来让座。她不知所措地注视着这位白白胖胖的母亲，“伯母，您请坐！”
王佳玲嘴角咧开一丝笑容，没顾上坐下，就俯身问儿子：“怎么样？好些了吗？”
“打一针就好了，老毛病我知道的。”王征宇故作轻松地笑笑说。王佳玲用手摸了摸儿子的额头，见儿子的脸色正有了一些活力，她放心地点点头。“唉，年纪轻轻就摊上这老毛病！我说啊，还是早点结婚好。结了婚，身边有个知冷知热的。这毛病就是娇贵！一定是刚吃了饭在外面吸了冷风。”
“这位是谁？”王佳玲转头望了一眼在床边恭立的何雨轩。
“我，我……”何雨轩正不知如何介绍自己，王征宇抢过话头，说：“她是我的一个客户，一个普通朋友，刚巧在这里碰上了。她看我身边没人照顾，就坐下来陪我聊一会儿天。”
“噢。”王佳玲审视的目光像显微镜上下移动，恨不能照出这女人的五脏六腑来。她将信将疑地说：“那谢谢你了！”
“您客气了！其实……”何雨轩正要说下去，王征宇又抢着说道：“她一会儿就走。何女士，真的很感谢您！”王征宇用近乎哀求的目光催促她离开。
何雨轩却没有马上离开的意思。她去给王征宇的母亲倒来一杯白开水，双手递到她的手里，说：“伯母，您的儿子很优秀！”
“你很了解他？”王佳玲仰起头，再次端详了一下这个儿子称为女士的女人。她很漂亮，特别是有一种内在的气质向外透着一种高贵和典雅。她的年龄应该比儿子大。
“我估摸你快三十了吧？”王佳玲不冷不热地问。
“三十多了，比征宇大八岁。”何雨轩实话实说，她可不想撒谎，然后用一千个谎为这一个谎付没完没了的利息。
“想必应该结婚了吧？”王佳玲盯着何雨轩的眼睛说。她直觉这个年轻女人好像要与她争夺什么。
“妈，您问那么多干吗？初次见面就对人家盘根问底，您查户口？”王征宇把“人家”二字吐得很重。他没想到他的慌张和极力掩饰在他母亲那里起了欲盖弥彰的效果。
“结过。”何雨轩的声音一下子低下去，刚刚就要和盘托出的话也像霜打的果子，没了直陈的勇气。
“听你这话，我是不是可以这样理解：你是个离了婚的人。”王佳玲故意把话放平缓说。
“伯母说得对。”何雨轩的心被针扎了一般，疼痛抬高了她的声音。那声音像一种示威，很真切地传进了王佳玲耳里。
“噢，这是一件很不幸的事情。对不起！再优秀的女人离过婚，在男人眼里就不那么抢手了。”
“妈，您说什么呢？别人抢不抢手与您何干？”王征宇压低嗓门说。
“因为她是关心和支持过你生意的朋友，我才直言不讳说掏心窝子的话。不过是随便聊聊天而已。”王佳玲说，“我也告诉何女士一个消息：我的儿子就要结婚了。那姑娘你见了，也一定喜欢。她很年轻，也孝顺，还是省委领导的千金。她的工作也体面，在市委组织部工作。您说，这样的婚姻是不是很般配？”
“是的，简直就是天生的一对！”何雨轩忍着泪，努力镇定说。
“请问何女士在哪里高就？”王佳玲继续问。
“我没有稳定的工作，偶尔写点文章得点稿费生活。”
“噢，看不出来您还是个女秀才！工作倒是很高雅的。可我前不久还在报纸上看到一条消息，说某个省里一个男诗人公开要一个女老板包养。他不仅不以为耻，反以为荣。我是很羡慕作家的，特别是像您这样，人长得漂亮，文章也写得出价格来的女作家，我更是佩服得不行！”
“让您见笑了，我不过是勉强混口饭吃。一人吃饱，全家不饿。”何雨轩真想找条地缝钻进去。
“噢，我家征宇一个月挣的钱就足够我们一家人一年的生活开销。”王佳玲轻描淡写笑笑说。
“您有一个优秀的儿子是您的福气！既然您来了，我就可以告辞回家了。”何雨轩强颜欢笑说，“王经理，您打完针回去好好休息，以后把胃照顾好。我走了！”
“嗯，你走吧！天黑，路上小心！”王征宇欠起身子，说完又重重地躺下了。
王佳玲没有应声。她似乎有一种天然的敏感，觉得这个女人骨子里有一股力量在和她抗争。她对儿子说：“别望了，都走远了。还是把心思放文洁身上吧！”
“妈，您这什么意思？一个晚上，尽说些莫名其妙的话！要是我，早被您气走了！人家好心好意陪您儿子说说话，您却这样冷言冷语，好像如临大敌似的。”
“我说的句句是实话，哪句说错了吗？”
“好，您永远正确！听您说话，还不如胃疼哩！”王征宇小声嘟哝着。
“我所拥有和即将拥有的，谁都别想从我这儿夺走！”王佳玲心里一个洪亮的声音斩钉截铁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