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梅兰像不小心闯了大祸,赔小心说:“对不起,我没想到孩子认生。是我相貌丑,让孩子受吓了!孩子她妈,你别误会!我不是来要钱的。今天是小树的生日,他最爱吃我做的饺子。你拿去,煮给他吃吧!”
肖杨可不理她这一套,气呼呼地把孩子一抱,说:“少在这里献殷勤!早些时候干什么去了?你当我不知你葫芦里装的什么药?”肖杨转身进屋,要关上大门。
朱梅兰费解了。小树不是你肖杨也爱的男人吗?给你男人送好吃的东西,你为什么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呢?你可知道,这饺子我连自己的儿子都没舍得给他吃哩。朱梅兰不知从哪里冒出一股子牛力气,一个箭步冲上去,用整个身体抵住正要合上的大门,一边用左臂紧紧护住篮子。她怎么能让自己的这一片苦心付诸东流!
还在酣梦中甜睡的昌小树被女儿的哭声吵醒,一骨碌跳起来。
肖杨来个恶人先告状:“小树,可不得了啦!这疯女人闯我们家撒疯来了!”
昌小树多年来养成了早上睡懒觉的习惯,而且信奉早上吉祥,全天无恙。按说这个闲人般的习惯还是朱梅兰溺爱出来的。这一大清早的争吵和哭闹让昌小树好生心烦,跳下床,几步跨到客厅,一眼瞅见朱梅兰那巫婆似的脸,气冲丹田,顺手操起门后的扁担,朝朱梅兰劈头盖脸地一阵乱打。
朱梅兰边躲闪,边哀叫道:“小树,今天是你的生日,我给你送饺子来了。”
急红了眼的昌小树耳朵里只有孩子的哭声和妻子的助威声,哪有心思去听朱梅兰说什么。他以为那至多是求饶声,直到朱梅兰倒下,他才看清那撒了一地的是金元宝似的饺子。
肖杨见朱梅兰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心里有些发虚。她克制着声音的颤栗,低声吼道:“别在这里装死,把你的水饺捡起来滚回去,别弄脏了我家的地板!”
朱梅兰依然一动不动,一声不吭。
昌小树呆呆地盯着朱梅兰身上那件红得刺目的棉袄,感觉良心深处有水一样的柔柔的东西渗出,像冰块融化的迹象。他很想走上前去把朱梅兰扶起来,可是在肖杨虎视眈眈之下,他又不敢轻举妄动。他迟疑着。饺子满地,像一张网让他们举步维艰。他选择了先捡起地上的饺子,因为这个理由是显而易见的,也很容易在肖杨那里顺利过关。
他于是默默地蹲在地上,屁股一挪一挪地,把饺子捡到朱梅兰的竹篮里。他可能一直在琢磨朱梅兰何以来清晨闯关,自取其辱。他在捡最后一个躲在墙角落的饺子的时候,才终于想起今天是自己三十六岁生日。他小心翼翼地把一篮子已是灰头土脸的饺子放到朱梅兰身边。在他刚一转身的当儿,肖杨却凌空飞起一脚,把篮子踢出了门外。她冷笑道:
“这一篮子猪食是不是又让你旧情复燃了?昌小树,我给你说清楚,你少在我面前演戏!”
昌小树瓮声瓮气说:“我又不是演员,演什么戏?”
肖杨好像胸中堆积着如山的委屈,现在火山爆发了。她哭叫道:“昌小树,你还敢说你没演戏吗?在深圳的时候,我像傻子一样被你蒙了。为了你,我放弃了城市,放弃了梦想,我图你什么?不就图个清清静静,安安稳稳?你说,昌小树,我跟了你,讨了你什么好?你却还要给气我受?你给我听好了!这房子,这加工厂,都是我的财产,母鸡下的蛋也是我的。你休想从家里拿一个子儿给这个女人!我可没义务帮你拉完屎擦屁股!”肖杨边说边哭,“都是我当初瞎了眼,怎么就轻信了你!脚踩一泡屎,还沾沾自喜以为是踩到金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