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京,天地镖局不算大,但后院也有个小小的花园,去年种下的几株桃、李树,枝叶繁茂长势良好。裔儿一身男孩装扮躺在水池边李树下,地下厚厚的绿草像丝毯一样,有一份清凉。天上阴沉沉的看样快要下雨了,她的心情比天气更糟。
娘说她快十二岁了,要梳个双髻才好看,要她学涂脂抹粉,难以忍受的是梳头时坐着不许动,在头上弄来弄去忙上老半天,扯得头皮生疼,烦死人了!为了免除梳头的疼苦,前天她偷偷将头发全剪了,这下又成了个蒙头小子。看着她满头被剪得参差不齐的头发,娘为此气得已念叨了两天。
不许出后院也没有玩伴,就像关在笼里的鸟一样,她玩弄着挂在项下的温玉,这块玉可是她的宝贝,摸着它就会回忆起在少林和肖风相处的日子,上山折花采果、烧野味,晚饭后还能听老和尚讲故事,过得真快活呀!现在别说肖风,就是那个憨憨的牛崽来了她也会高兴得跳起来,可是他们在哪呢?风哥会不会想自己?远远走来的侍女弄玉一声呼唤打断了她的沉思:“小姐,夫人等您吃晚饭啦!”
裔儿爬起来跑到水池对面的花厅,夏天他们一家都在这儿用餐。坐在餐桌边的杨柳见了她叹口气说:“你要像小子般穿着无袖衬褂,这样蒙头垢面就开心了是不?男孩喜欢的是漂亮姑娘,我猜小风也不例外――。”
“娘――”裔儿不依地拉长声打断她,撇撇嘴说:“蒙头还说得过去,什么垢面?我哪儿没洗干静?头发剪了再念也是白搭,您还是蓄点精神吧。”裔儿说话总是这么咄咄逼人,她接过侍女盛好的饭扒了一口,又夹了一块豆腐说:“娘,我最喜欢吃腊牛肉,每天都给我做,好不好?”
“好,你爹也是最喜欢吃腊牛肉。唉――”杨柳长长地叹了口气,放了碗筷。
“娘,你怎么啦?”裔儿嚼着饭含糊不清地问道。
“没什么,今天胃口不好,你多吃点吧。”裔儿小,杨柳不想让她担惊受怕。肖飞云离家已有一月,五天前,留守的天九接到飞鹰传书,沉重的神情中带着忧郁,一句话没说带着四个镖头连夜走了。杨柳几天来心中忐忑不安。
昨晚梦中见到肖飞云浑身浴血,嘴唇?动着似要对她说什么,可她怎么也听不清,急出一身冷汗惊醒过来,月挂中天,正是午夜。她思绪紊乱泪流满面坐至天明。今天跪在神坛前祈祷了整整一天,但愿这一切都是梦,梦过无痕。
裔儿见娘心情不好,走来偎在她身边说:“娘,我今天跟您睡吧,头发会长起来的,别担心,我等到十五岁及?时再梳头也不迟。”
盥洗毕娘俩相拥入睡,凌晨,急促的敲门声响起:“夫人,快起来,官军包围了镖局,您和小姐得赶快离开!”老镖头夏五十六已顾不上内外之别闯进后院敲门了!杨柳慌忙开门,还想收拾点东西,老夏头抱上还迷糊的裔儿说:“留守在家会武的就两个人,大门马上就会撞开,什么都来不及了,走吧!”杨柳伸手抓起了首饰匣。
佣人已将马匹牵到了后门口,杨柳搂着裔儿坐上去,院墙外无数火把照得通明,杨柳和裔儿吓得心蹦蹦地跳,老夏头对杨柳说:“你别管我们,出门往北走,先到济南吧!”镖头邢儿飞奔而来说:“鸽子笼门全打开了!”
“碰”地一声巨响传来,前门已经破了,邢、夏二人飞身跃起一丈多高,朝围墙外甩出两蓬“惩罚箭”,拉开后门,跳上马护着杨柳母女冲出去,可惜官军太多,紧追不舍,“惩罚箭”也甩光了,而官军的箭如雨而下,二人所骑并非侍卫们的千里驹,为护杨柳免遭箭伤又得不停舞动刀剑,坐骑和人身上都已中箭。见情况危急,邢儿朝杨柳马屁股戳了一剑,反过身来大叫道:“老子今天就跟你们拼了!”拉转马头长啸一声领先朝官军扑去。老夏头叫了一声:“夫人保重!”随后也杀入敌丛。
追赶的官军中有几匹马听到邢儿的啸声也回头狂奔,一时乱了阵脚,二人趁机舞动刀剑使出浑身解数拦截阻杀,没多久,浑身插满了箭的马先后倒下,二人摔在地上,冲撞力使身上的箭扎得更深,再也爬不起来,朝北望去,载着杨柳和裔儿的马终于跑得没了踪影。二人脸上浮出笑意,呼出最后一口气,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受剑伤的马发疯般的狂奔,杨柳的骑术不高,胸前拥着裔儿,双手勒紧马缰吃力的稳住身驱才不至颠覆马下,她右肩胛部位中了一箭,痛得厉害,右手使不上力,当马扬蹄奔向黄河堤上时,二人身子后倾,她受伤的右肩胛再没法支持两人的重量,抓缰绳的右手失控,抱着首饰匣的裔儿右边失了维系,“啊!”几乎在娘俩发出尖叫的同时,裔儿从马上跌下滚落内坡脚,头撞上块砖头昏了过去,杨柳随着前奔的马投入浑浊的河水中。
天九接到天十一、十二飞鹰传书之后,带着四个镖头骑走了镖局最好的马,当晚动身日夜兼程,在河南道上又汇齐了得到飞鹰传书的天十和他请的一名大夫。二人商量一下,给龙三写了封信让大黑(牧场的鹰有二只,大黑和小黑)传书牧场。
他们骑的都是千里驹,第三天早上就到了离归州不远的长江边。买了条乌篷船沿江北岸逆流而上,留下二人在江边看守马匹。
水流湍急,船逆水而行十分吃力,风九嫌船行太慢,到险滩处除了命二镖头帮着摇船外,自己和天十跳上岸仗着轻功负纤踏树而行,两岸山峰陡峭,常人从无敢通行者,二人总算开了先河。天字十二侍卫个个都进入了一流高手行列,内力深厚,所以二人一上岸船行速度加快了两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