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家里通完话，我感觉很轻松，但是这种感觉很快消失了，一丝抑郁开始游荡。脑袋里突然有了主意：我应该给季叔叔和贺阿姨送去节日的祝福，也好顺便问问彩璐的情况。

电话是季叔叔接通的，我向叔叔和贺阿姨问好，等着季叔叔问了我的具体情况后，我小心地提及彩璐，希望他如实告诉我关于彩璐的一切。

季叔叔爽快地告诉了我彩璐宿舍的电话号码和具体的通讯地址，这让我的大脑兴奋，心中充满了对季叔叔的感激！说了再见，便迫不及待地把电话拨过去，可惜对方却是占线。我像热锅上的蚂蚁，急得团团转。

“军武！”

我不敢确信到了围墙外还有人这么亲切地喊我的名字，我条件反射地大喊了一声：“到！”回头看时，是军威。

“军威，你怎么也出来了，真巧！”我喜出望外。

“我知道你们今天集体外出，所以特地请假出来和你聚聚。一起吃顿饭怎么样？”

“好啊！正好我这口腔和胃好久没有尝到小炒的味道了。这里地方你熟悉，你做导游，我请客。”我摆出往日做哥的架势。

“我的津贴比你多，再让你请，以后还不得让老爸老妈笑话我！”他捶了我一下。

“也好！反正都是咱家的钱！”我把手搭在他的肩上，往前走。突然想起我那拜把子的兄弟陈海涛，便又对军威道：“稍等一下，我最近新认识了个兄弟，那小子很适合我的胃口，咱也一起把他搭上吧。”

“也行！”军威答应得爽快。

我转头找陈海涛，他正抱着电话和他的女朋友口沫横飞，哪有功夫理我？于是只得和他约了呆会儿见面的时间便和军威吃饭去了。

军威把我带到一家韩式烧烤店，我谨慎地跟在他的身后。两人找了个靠窗户的地方坐下，他熟练地点了两大份烧烤，又要了四瓶啤酒。等服务员走了后，我才问：“经常来？”

“没有！第一次，以前只是去去小酒馆和班里的战友喝喝酒。”他笑着回答。

军威很懂事，他入伍到现在从没有向家里要过一分钱。我记得他在爸妈和爷爷、奶奶生日的时候，还给家里寄过钱的，所以我不再追问。只是问道：“外出总要喝点酒吗？”

“外出的时间很短，通常买些生活必需品后就不能再做别的事情，所以班里几个人总会在学校附近找家小酒馆喝些酒，谈谈理想、诉诉苦水，这样能增进大家的感情。两年以后，大家各奔东西，不知何年何月才能见面。”他说得很自然。

我点点头，提醒他：“酒要少喝，容易出事，另外对身体也不好，体检太严格了，我们不能自己毁了自己。”

“我知道，和他们在一起我喝得很少，你放心。只是今天和你在一起，高兴！”军威反过来劝慰我，又转身高叫着服务员：“八号桌只要两瓶啤酒了！”他把脸转过来，对我天真地笑。

我伸手拍拍他的胳膊，用哥哥的慈祥眼神看他。

烤肉的味道很可口，把我被大锅饭摧残得有些麻木的味觉又重新唤醒了，诱人的香味更引得唾液腺如泉涌，我狼吞虎咽，跟军威随意地聊天。

我有些纳闷，问军威：“刚才给爸妈打电话了，他们都向我询问你的情况。你很久没有给家里打电话了？”

“打了呀，昨天才打过的！”军威也有些惊讶，但马上又反应过来道：“十九年来你一直在照顾我，爸爸妈妈都放心你，所以现在你出来了，他们还是习惯通过你来了解我的情况，就像你刚才劝我少喝酒一样，完全是哥哥的本能。”

听了这话，我才恍然大悟，感觉很欣慰，笑了。道：“不过你现在是老学员，我却是个新兵蛋子，在走你走过的路。还有很多东西需要得到你的真传，也许我这一辈子还真得跟在你的屁股后头混了。这一个月来，我没少沾你的光，我打着你的旗号，使全队学员唯我马首是瞻，上下团结一心，取得了预期的成绩，换来了今天半天的外出时间。”

他听了我的话，摇着头苦笑道：“我是和你一起长大的，也是你保护大的。有时候我真希望去年来的是你，有机会今年我再来的时候走你的路。”

我这才发现他的脸变得忧郁，眼神也流露出疲惫的困倦，于是关切地问道：“怎么了？你是不是觉得很累？”

“嗯！”他点头，脸上的坚强已经消失了，道：“这是一条充满诱惑却又危险的道路。我们正拿着青春和生命作赌注，这种淘汰的手段是建立在不平等地对待我们的青春岁月的方式上的。你刚来，很多东西还不了解……”他的话只说了一半。

我本来有些开心的心情被他这么一说，变得沉重了，表情也变得严肃。我知道有关空军对于飞行学员以及停飞学员培训管理的现行体制。我不能去批判，因为我知道那是徒劳的。人生活在这个世界上，他的一生不可能是平平安安、风风光光的。然而，人各有命，总要有个活法的！军威明年四月份便将面临转院，奔赴航校。真正从地面冲向蓝天，那将是人生的又一转折。其中的悲与喜、好与坏我不敢断言，他也不敢。正因为不敢，所以他才有压力，他显然面临着许多困境。作为他的哥哥，我有必要好好安慰他：“军威啊，其实没有必要去埋怨制度如何如何。一种制度的形成，它是经过无数次的斗争，许多经验积累和不断吸取教训才产生的。我们现在处于最底层，制度不会管我们能不能接受。我们既然走上了这条道路，就要接受规则，我们能做的就是拿出自己的真本事拼搏出人生的精彩。路是人走出来的。同样，人生也是自己创造出来的……”

“呵呵……军武，你就别给我做思想工作了。我懂这些，只是在一个封闭的环境里呆久了就想宣泄一下心中的不快。”军威的表情恢复了往日的庄重和平静，“等你到了明年的这个时候也就知道了。”

我也觉得这个话题扯得有些空洞，于是道：“咱们换个话题吧。”

“对了。”军威的右手伸进裤兜，掏出一张纸来递到我面前，道：“彩璐的电话。”

我接过纸一看，正是季叔叔告诉我的号码，看着纸喃喃道：“刚才给季叔叔他们打电话了，也问到了电话号码，可是打过去的时候对方占线。”

“是宿舍的公用电话。怎么，等不及了？她们一个宿舍有好几个人呢，肯定也有像你们这么忠贞的情侣。只是人家先你一步，煲足电话粥再说。你再等等，兴许有机会。”

我只得点头，问道：“她还好吧？有没有……有没有说想我？”我感觉脸很烫。

“瞧你脸红的。我没联系她，是从贺阿姨那儿知道的电话。按理说，她们是要比我们过得轻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