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志强安慰道:“不能跳就算了,反正其他队也有伞训,等病好了再一起训练也没关系。”
“那哪行啊?等伞训一完,射击科目就开始了。训练课目是一环套着一环,都与集体荣誉挂钩的,我不能掉队,也不能拖了班里的后腿。”赵钧的话起点虽然有点高,却说得一点也不夸张。他是个集体荣誉感特别强烈的人,看不得给集体抹黑的事情。说话也直,看不惯就说,而且带着荷泽口音,对于他的“多管闲事”,大家都会学着他的腔调附和上几句,不过赵钧的话对学员增强集体荣誉感多少还是能起到一点作用。
我们所学的每一个科目的成绩不仅仅体现个人的成绩,更重要的是牵挂着学员队的综合成绩,年终“优秀单位”的评选就是靠我们平时一点一滴的表现积累它的分数。对于学院来说,我们虽然只是过客,但是学院从我们入伍的第一天就教育我们要做到“有红旗就扛、有第一就要争!”。我们不能在全训年里输给别人,因为我们有实力扛动红旗,更有信心拿到第一!
“班长,盐回来了。”孙健伟一进屋便喊着,“赵钧呢?怎么样了?……”只见他走到赵钧的身边,突然蒙上了眼睛,口中喊道:“怎么搞的,都这样了!”又睁开眼睛,怜惜地责备道:“钧哥,这玩意儿不是闹着玩儿的,搞不好要是留下后遗症,这只脚就废了……”
“别吵吵!”倪志强立即堵住了他的嘴。
“是真的,我哥以前脚上也得过鸡眼,医生亲口跟他说了严重性和危害。后来硬是动了手术……”
周杰伟打断道:“此‘鸡眼’非彼‘鸡眼’,没那么严重。”
“每种病的时间长了都会有质的变化。小时候你没学过扁鹊给那个什么君侯看病的那则文章吗?人家一开始也是个皮肤病,后来还不是死个屁了……”
“乌鸦嘴!能不能积点德?这屋子本来就臭,你这嘴一开口真令人窒息!”倪志强打断了孙健的话。孙健马上噤声不说话了,吐了一下舌头,把手举到嘴边,哈了口气,真的测试自己的嘴到底有多臭?
我把缸子洗干净,放了些茶叶,又加了一把盐。用开水兑了半杯浓盐水,倒在脸盆里匀了匀,端到赵钧身边,道:“乘热洗洗。杀菌、消毒。”
“我自己来就行了,谢谢你们……”赵钧已经很感动了。
“我来!”倪志强接过了我手中的脸盆,又从自己床头扯下白毛巾。
“班长,我这有卫生棉球。你那毛巾碰了钧哥的鸡眼,再拿着他洗脸,你非得染上满脸鸡眼。”孙健说着忙从床头柜里掏出一个药瓶,食指在药瓶里转了一圈,捏出一块棉花来,递给倪志强。
“军武,帮我扶着他的腿,别让水流到裤子上。”
“好勒。”我应声生蹲下。眼睛是不敢看那个大疮的。
“赵钧,你忍着点儿,可能有点疼……”倪志强安慰着。
“谢谢你们……”赵钧感激地说。
“嘶――”他的腿随着倪志强的擦拭一下一下地抽搐着。
十分钟后,脸盆里黄橙橙的盐水变得黑红。班里的人一个接一个参观了一眼,又摇着头、咧着嘴走开了。
“感觉怎么样?疼吗?”我问。
“不疼,先前还有些痒,现在感觉很清爽。”赵钧笑了笑。
“军武扶他躺下吧。”倪志强站起身,出门把盆里的水倒了。回来对全班人说:“这件事情请大家保密,如果让教员或者队长知道的话,赵钧的跳伞计划可能就会被取消。另外,在训练的时候请大家多帮帮他,只有两天时间了,挺过去就没事了。”
于成磊“噌”地站起来,道:“不行!如果出事怎么办?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如果出事,全部后果由我来负责。”倪志强说。
“我不是说责任谁负责不负责的,我是说万一跳伞着陆的那一刻出事了就是大事,那样的话腿就废了,你怎么负责?”于成磊坚持,他这个人一向谨慎,也很喜欢较真。
“那样的话只能说是天意,要怪也是怪我自己,没办法的!我只求求你们给我保密,可能我这辈子上天的机会就这一次了,我自己几斤几两心里清楚……”赵钧的眼睛里闪烁着泪花。
于成磊还想劝说,但终于心软了,无奈道:“好吧,既然你都这么说了……”
“谢谢大家!”赵钧看了所有人一眼。班里突然静了,谁也不说话,都呆呆地看着赵钧。
我扶赵钧慢慢躺下,安慰道:“用浓盐茶水多洗几次,伤口能够控制住的。”
倪志强走过来道:“赵钧,明天教员肯定还要叫你跳上两动,你一定要坚持跳好,通过了的话你就多出些公差勤务,偷偷地找个地方坐下休息。只等考试了。”
“好吧。”
倪志强对班里其他人说:“明后天大家要好好的配合,不要出什么纰漏。”走到灯的开关前,道:“晚上早些休息!”关了灯。
果然,第二天宋教员一到训练场,便叫了赵钧站到固定平台上。倪志强找了铁锹把沙土刨松,整平。赵钧自然的走上跳台,做好姿势,轻轻跃起,垂直降落,站定,动作相当漂亮。
教员鼓了一下掌,道:“好,5分。就是要保持这种姿势!如果你昨天能跳出这么好的动作,大家伙儿也免了一场劳动之苦,幸好卫生打扫得还不错。”他扫视了我们一眼:“今天我们的主要任务是巩固练习,大家如果感到哪个动作不顺畅的话,就多练一练,相互监督。下午到卫生队作体检。我先去伞保室去看看伞,这里由倪志强维护好秩序。”
教员说完便径直出了训练场。趁着这个上午的空闲,我们都安静的坐在操纵架上,双脚没有触过地。这对赵钧来说,正是一个大好的休息时间。
全班顺利通过了体检和实地跳伞前的考试。班里周杰伟、杨飞焰、段锦炼按体重排序被分配到了另一个机组,剩下的人被编在了同一个架次。我是这个架次的最后一位。
赵钧的脚洗过几次浓盐茶水后,已经开始结痂,红肿也退了些。
就要跳伞了,我终于可以到天上去翱翔了!八百米的空中,它的空气会有多么的新鲜?我能和鸟儿擦肩而过吗?我能在云中穿梭吗?
我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大脑一直兴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