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教员坐在台阶上看着赵钧从两米跳台上跳下,他抬着没有精神的眼皮,嘴角一努,又让赵钧爬上跳台再跳下来……这样连续八趟,赵钧走路都开始一瘸一拐了,他再次爬上跳台,教员却并没有让他停下来的意思。
赵钧再次从跳台跳了下去。
终于,教员开始低吼:“赵钧,你在干什么?再过两天就要跳伞了,你的动作怎么还是改不掉?你是不想参加实地跳伞了?!”又没好气地对我们道:“今天的训练就到这,罚你们把训练场的卫生打扫干净再回去,班长要负责,明天过来我检查,如果不合格我拿你是问!”说完,头也不回地走出了训练场。
赵钧垂头丧气地走到我们面前,道:“我又连累大家了。不好意思,你们都挺辛苦的,我一个人打扫就行。”说着一瘸一拐地走到围墙边拿笤帚去了。
“我看赵钧的动作也挺好,没什么毛病呀。”陈海涛嘴里嘀咕。
“你没见他的脚在接地之前总会缩一下吗?”孙健在旁边说。
“有那么严重吗?不就是缩一下而已,教员至于发那么大的火?”
“当然,教员是个很严谨的人。你看他一脸的严肃样子就知道了,今天终于把本来面目爆发了。”
“你们俩在嘀咕什么呢?还真想让赵钧全干完了!”倪志强抛了把笤帚给陈海涛,又叫孙健拿了簸箕收拾垃圾。
宋教员虽然面相严肃,但是脾气很柔和,经过十多天的接触,我们都觉得他还有些幽默。赵钧的动作一直保持稳定,而且练习动作刻苦。今天动作只是稍微走了点样,但是双脚是并得相当紧的。他的这个被罚,显然无来由。
晚饭过后,倪志强找到我,问道:“见着赵钧了吗?”
“没有啊!”我问,“有事吗?”
“还不是为下午的事情?我想找他谈谈,可是吃完饭就不见人了,所以过来问问你。”
“我一直呆在宿舍,也没见着他,要不我去找找他?”
“也好,他的脚走路还连瘸带拐的,好像挺严重。”倪志强显得很担心。
“我这就去把他找回来,你在这等会儿吧。”我说着跑了出去。
找遍了俱乐部、学习室和台球室却不见赵钧的影子,我又跑到晾衣场找了一圈,还是毫无踪影,我无望而归。在路过淋浴室窗户的时候,我看到一个黑影正在里边细细碎碎的磨蹭东西,我趴过去一看,正是赵钧,他正抱着自己的脚丫子,低头抠唆。
“赵钧,你干吗?”我问道,房间没有拉灯,漆黑无光。
“啊?”赵钧听到声音,着急忙慌地把脚往伞靴里套,眼睛惊恐的朝窗户这边望,看到是我,才缓过神来道:“是你呀!我还以为谁呢?吓死我了。你在干吗?”还是满嘴山东菏泽一带口音。
“我还问你干吗呢?”我打开窗户,从窗外翻了进去,说道:“班长找你有事,让我来找你,我前后找了半天不见你,没想到你在这里。”
“找我?找我有事吗?”
“不知道,可能是因为你的动作吧。对了,你的脚怎么了?还一瘸一拐的?”我看着他的脚,房间漆黑,无法看清,但是房间内一米半的高度层弥漫着一股臭咸鱼的味道,我摒住呼吸。
“没事,没事,挺好的,可能跳得多了,脚有点疼。”赵钧忙着把塞进去一半的脚继续往鞋里塞。
“脚有点疼还至于在这黑漆漆的屋子里揉?”
“我的脚不是臭嘛,怕把大家熏着了。”赵钧边笑着站了起来,往外走,脚瘸得更厉害了。
回到班里,赵钧笑嘻嘻地跟倪志强打招呼:“班长,你找我?”
倪志强一见赵钧进屋,眼睛立即盯在了他的右脚上,问道:“你的脚怎么了?”
“没事,可能今天练得有点多,练疼了,休息一下就没事了。”
“练那么几下子就疼成这样了?有没有崴伤呀?”倪志强很关心,“给我看看,有没有肿?我这有红花油和正骨水”说着他猫下腰去,就要抬赵钧的脚。
“不用,不用……”赵钧连退了两步。
“我就给你看看,没两天就要跳伞了,这个时候脚扭了可就是大事。”倪志强不依不挠。
“我这脚丫子臭……”赵钧不好意思地说。
“没关系,现在屋里就我们三人……”倪志强抬头叫我,“军武去把窗户打开透透气。”说着已经抓住了赵钧的右脚,顺手把赵钧按倒在床上,强制性地给他拖鞋。
“好的。”我走到窗户旁边打开窗。
“天啊,怎么起了个这么大的鸡眼。”倪志强惊叫。
我一听这话马上跑到班长身边,低头一看,赵钧右脚脚掌上果然长了一个脓包,肿得足有半大馒头大小,脓包正中间破口处冒着带血丝的浓液,一股和着脚丫子酸臭味道的恶臭迎面扑来。
我摒住呼吸,心疼道:“弄成这样你也不跟教员反映,怎么这么傻呀?”
“跟教员反映我可能这辈子就没机会上飞机了。”赵钧这个时候倒显得很乐观,“没事,挺挺就过去了。”
“你不跟教员说,也要跟我们说呀。我们跟队长他们反映,申请治疗呀!”倪志强关切地问,“这东西长的时间不短了吧?”
“快两个月了,以前还没什么事情,就走路跑步有点搁得疼。这几天跳得太多,没想到反应这么大。”赵钧还是一脸憨笑。
“你这个伤口得清理一下才行,要不然会感染的。”我说。
“这么晚了,我们也没办法。如果让航医知道了,他就参加不了伞训了。”倪志强对我说,他的眼中充满同情,也充满无奈。
“班长,你那还有茶叶是吧?”我问,心中有了简单消毒的方法。
“有啊,怎么了?”倪志强问。
“我奶奶曾经教过我一个消毒杀菌的简易方法,用滚开水泡上一杯浓盐茶水,清洗伤口可以杀菌。”
“没有盐怎么办?”
“要盐干什么?吃泡面还要盐吗?”周杰伟还在门外就接上了话茬,“我靠,真他妈臭!谁的臭袜子放屋里了?!”他满脸愤怒,立即用手捂住鼻子,低头之间看到了赵钧的脚,马上惊呆了:“怎么会这样?天啊!”他瞪圆了眼睛,脑袋已经贴近赵钧的脚掌了,只听他嘴里道:“我长这么大还从来没见过这么大的脓包呢!是鸡眼吧?”他这么零距离的抵近赵钧脚掌观察,我真担心他的呼吸系统被细菌侵蚀、感染。
“别在这一惊一乍的,能不能找到盐?”倪志强问他。
“我上哪儿去找盐呀?噢…对了,孙健跟炊事班长熟得很,这几天他去抬汽水,还多喝了几瓶呢。要不我去找他弄一袋回来?”
“废话,等明天这只脚就废了!快去找他,必须弄一包来。”倪志强命令。
“得令!”周杰伟快步冲出了班里。
“赵钧,你也真够行的。”我翘起大拇指,“豁出命来搞训练,全队找不到第二个了。”
“别逗了,跳了这么多,感觉不到痛了,我这腿都麻木了。我就担心不知道考试能不能通过……”他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