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闲谈
作者:宁寻阑珊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3449

老族长的茅屋小院内已是热火朝天人声鼎沸,束发总角孩童们穿梭往返,从家中搬来桌椅板凳,众妇娘婆姨有的在厨房忙着生火,有的在厨房外细心陶洗米谷,有的在剥洗青菜枝叶,更有壮硕妇人笑容满面挑着水桶从小河而来,将水倒入水缸也不停息,又急忙往小河而去。

小院里“嗬,嗬”出声的健壮男子,正熟练地挥斧用力砍着一个木头疙瘩,片刻,在“哗,哗”声中散落了一地的木柴,健壮男子顾不上抹去汗水,忙收拾起地上的木柴,放入竹筐疾送入厨房。一会儿健壮男子快步走出厨房,又拾起斧头“嗬,嗬”出声的砍着木头疙瘩。

虽然男子妇人们忙得不可开交,个个后背衣衫已经湿透,额头黄豆大的汗珠掉地摔八瓣,但忙碌碌的男子妇人们,脸上洋溢着盛不下的喜悦,人人笑容满面神情间竟带有一丝自豪。

有贪嘴不懂事的童儿们守在厨房门口,眼巴巴盯着灶台不放,都浑然不觉嘴角处有一丝口涎流下,进出厨房的男子妇人们感到好笑,有好打趣的妇人上前拉扯起一童儿的耳朵,这童儿吃不过痛而惊呼,贪嘴守在厨房门口的童儿这时方有所清醒,纷纷化作鸟雀散,待男子妇人们离开,童儿们竞不约而同又齐聚在厨房门口,无比执着向门里流着口水眺望着。

堂屋厅下老族长笑容可掬端坐在主座,并首而坐的正是儒雅士子孔琛,左端坐着赵琰,右首端坐着曾宪良曾唯,老族长屋家婆姨自是敬上粗茶山果。众人正谈笑风生间,外面有人连声叫着“宪良哥,出来一下。”,曾宪良忙起身,先向士子们道一声安坐,自急出屋处置杂事了。

在先前的寒暄客套中,曾唯已从闲谈中知了三人根脚,上首之人乃南德郡望族子弟,姓孔琛字子慎,随行有一书僮,下首之人乃云宁县大户人家,姓赵琰字明林,这三人秋游偶经岚山,适逢其会目睹了三番考核,孔琛其人放浪形骸旷达豪爽,乃有竹林高贤遗风之名士,孔琛等人惊异曾唯气势恢宏的手书,大气雄魄的文章,孔琛乘兴就执意来访曾唯,赵琰书僮只是口头劝说了几句,倒也没真阻拦孔琛,故三人不告而访,在通名时孔琛亦觉有些不妥,却也徒呼荷荷。

曾唯身为现代人,无所谓“摈者”“挚”之类的古礼,秉承“来者都是客”的家乡谚语,是好客自有美酒奉上,是恶客那就关门放阿黄。

一番寒暄过后,孔琛拱手对曾唯道。

“足下,不才敢问令师何在?敢请足下指引,不才当登门拜访,烦请令师不吝赐教,不才铭感五内。”

曾唯浑身冒起一层鸡皮疙瘩,心里哀鸣不已直嗷叫:古代中国奉行中庸之道凡事和光同尘,古人早已有之“木秀于林,而风必摧之”名训,而现代人都明白“人怕出名猪怕壮,枪打出头鸟,冒出墙上的椽子先锯掉”,自已只不过是传授本族子弟识字,却已是黑云压城城欲摧,山雨欲来风满楼之势。好在这时代科举之风并不如平行时空的“宋”、“明”般鼎盛,亦无什么唯有“秀才”、“举人”功名者方可开办私学之规定。

曾唯在这时空已生活了约半年了,对所处环境已经熟悉,并且常有心的在驿道与旅人攀谈,从中知道了此时的社会情况。大唐载初元年,大周太祖则天大圣废唐皇李旦,封他为皇嗣,改姓武,太祖自称圣神皇帝,改国号为周,定都洛阳。纂唐之后大周初期继承了由隋首创的科举制度,大力提高进士科的地位;并举行殿试;又开创武举、自举、试官等多种制度,长寿元年正月,太祖废皇嗣李旦,将侄子武承嗣过继在自已名下,立武承嗣为皇嗣,太祖与皇嗣立约,当奉牌位入宗庙受享血食,圣神皇帝遂为武承嗣一脉之祖,神龙元年正月,武承嗣正式继承大统为大周太宗,太宗初掌大政为安定人心遂与关陇贵族妥协,天佑初年太宗下诏恢复九品中正制,与寒门科举制度并行不悖,自此大周皇室与关陇贵族皆大欢喜,太宗之后大周朝政多由门阀世家把持,寒门学子之仕途则经科举而就。

曾唯自知身处寒门,没有门阀望族之背景,又无地方大儒门下弟子身份,悍然不顾当地潜规则,硬是啃下一块地盘开了个门馆,诸事消停也罢,倘如都似眼前这孔琛盘根究底,总得要以妥善言语遮掩才不会露出马脚。

思来想去正苦恼不堪,可对面孔琛目光希冀满面殷切,无可奈何只得整出个歪道理来。心里虽苦笑脸上却面不改色,曾唯拱手向孔琛笑道。

“阁下之请,在下不敢应允,望阁下海涵。”

“却是为何?足下莫不认为不才愚陋,恐污令师法眼不成!”孔琛一脸惊愣口里高声道。

下首而坐的赵琰已是脸带不悦之色,悻然在交椅上坐立不宁,只待曾唯应付不当,便悍然不顾欲发难于曾家村。

上首端坐的老族长亦收起笑容,老人自是自家儿孙什么都好,何况曾唯乃本族希望所在,当不得人污蔑轻视之,老族长肃然端坐只是看着曾唯不语。

“非也,阁下错怪在下矣,在下并无传授之师,何来指引之说。”曾唯语焉不详含含糊糊道。

孔琛又拱手作礼对曾唯道:“足下,不才如有打扰冒犯之处,望足下不以为意,念在不才心虔志诚,敢请足下为不才引见令师,请令师提点不才,好让不才知道些道理。”

“适才在下亦言明,并无传授之师,此非妄语,在下原本只是在岚山小庐,跟伴学了些粗浅文字,中元回村后身体不适昏厥过去,被众族人喊魂招唤方醒,醒来自觉得学识有所寸进,在下亦不明了何故,窃以为乃祖宗庇佑子孙焉!”曾唯一脸迷惘的对孔琛道。

端坐的老族长出声证实曾唯所言非虚,言明当日曾唯在岚山脚下昏厥了一天一夜,好不容易苏醒过来,未待身体康复却又率性而为,任性四下乱走至使失魂落魄,幸赖全族放下人工,用吴地风俗合力为之招魂,才将曾唯唤醒。吴地谚语“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此言不假,观现在情形的曾唯不正是如此,老族长说完抚须长吁感叹不已。

孔琛与赵琰如听天书,两人神魂不定,心想这世上竞有如此奇异之事,想那曾唯已是失魂落魄,却又被吴俗招魂苏醒,其人竟成了才华横溢之天才,孔琛与赵琰面面相觑诧为奇事。

曾唯心内暗谢老族长仗义执言,如无德高望重老族长的证词,真不知如何找个‘令师’出来圆场,曾唯心虽浪潮汹涌却面不改色,缓缓出声对孔琛道:“孔子曰:‘祭如在,祭神如神在’,又曰‘敬鬼神而远之!’,真乃至理名言。在下虽有波折却赖天佑,虽略有寸进,却也只愿平安而已,阁下,以为然否?”。

“善!足下落拓不羁非常人可比,不才实在有些拘泥,抚今思昔,幽幽苍穹,萋萋旷野,生生不息钟灵毓秀之人,江山代有英才出,俊杰之名非足下莫属。”孔琛听了曾唯的细致解释,加之曾家村德高望重老族长的佐证,便信了吴地招魂风俗之说,只将此事归于造化,出声赞道。

曾唯自是连道不敢当,口里只言谦逊的话,尽于推辞之词回答孔琛。

下首而坐原本悻悻然的赵琰,听了曾唯的解释亦连连点头,赵琰随家中老母亦笃信佛教,素来好那神奇怪异之事,听了曾唯的解释,自是全盘接受,并无一丝怀疑之意,对曾唯更是不敢小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