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历来所谓农民起义,到底当不得一个“义”字,因为不但官军要杀要抢,他们这帮口口声声要为百姓做主的人物们也绝非善茬,历次社会动荡无不可谓一场场惨痛的浩劫。
这种只为贪图一时之快的草莽之风,其实也正是他们成不了大器的根本原由所在。但只有那些志向远大的领导者所带出来的军纪严明的队伍,才算是百姓的“大救星”吧。
不过,正如我们前面所提过的,“得民心者得天下”这话未必确切,李氏大顺与太平天国的夭亡便是明证;“得士心者得天下”才是正解,因为一个社会的中坚力量总是决定其发展趋向的根本所在。
当然,异族入主中原的情形有些特殊,那毕竟是民族战争。
如今且说这张天?等人既占了和阳城,少不得便先要对这全城来一次干净的搜刮,因为得胜后纵容兵士掳掠也是当时吸引人参加革命的惯用伎俩,当然这跟将领本人觉悟不高也大有关系。至于流点血那自然是不可避免的,毕竟革命嘛,不可能那么文质彬彬,也不可能那么温良谦恭让。
而且最初的时候,老张等人就没想着在这和阳城能占得久,说不定哪天元军大举反扑自己就得卷铺盖走人,所以他这边便忙活着准备“收子女财物归滁州”。
然而,这朱同志一来情形就大为不同了,城中人心也才得以安定了些。朱同志既然先前打了这和阳的主意,那自然绝不是为着图一时之快的,所以当他来至和阳时,首先便考虑的就是如何得个长远之计,以保和阳无虞。万不能失了这南下的跳板。
他于是把诸将都召集到了一块准备合计合计,不过还没等大家拿出个好主意,那元兵果然就来反攻了。
这一次元兵又先从在西门下手,不利;又转攻北门。朱同志见势,竟干脆带人突然杀出,直杀得敌人远远地退了才罢。
老郭那边知晓了和阳得手并大破来犯之敌的喜讯后,惊喜之余,便封了女婿为和阳总兵,以命朱女婿主抓和阳的一应防务。
话说这朱同志虽得了主帅的正式任命,可是他一时却并不与诸将们在一处办公。他倒一直寻思着:自己如今好歹挂了这个“总兵”的衔,怎么说也是个高级领导干部,总得充分调动起各方力量以发挥他这领导的功用;不然哪天出了叉子,老丈人终究还是会拿自己是问。
然而他转念又一想,这诸将既多是老丈人的旧部,一干资历都与自己差不多,而年纪却又长些;一旦自己贸然摆起这领导的谱儿来,恐怕众人会不高兴的,到时候再给自己使绊子也说不定。
因此,为了试探一下众人的反应,这朱总兵便密令人把议事厅的座位都去掉了,而换上了一个长长的木塌,这样大家就不得不坐在一起讨论大计了。而且如此一来,也方便看出自己在大家心目中究竟是个什么地位、什么分量;即使果然低了,也好下台,反正比那一个个次序井然的座椅来得体面。
到了这天,朱总兵就特意把大家招了来。诸将先入,他就在后面好暗暗观察众人的表现。
那时以右侧为尊,诸将已然先行入座,等到总兵同志进来的时候,但见果然不出自己所料――大家都当仁不让,最左的一个席位还为总兵同志预备着呢!
显然,这最次的一个位置便留给了他朱总兵,这也就说明了大伙心里其实并不鸟他这个主帅钦点的“总兵”大人,也没人拿他当个蛋滚,大伙就是不拿豆包当作干粮。
总兵同志一时也不好发作,只见他二话没说就老实地落了座。但是,待到议论大事时,那帮先前“当仁不让”的将领们却都不吭声了,“坐视如木偶人,不能可否”,自己既没主意,又对总兵同志的主意不置可否。只有这朱总兵剖决如流,并且决断周全公道,诸将底气上先输了几分,这才稍稍服了他些。
当时,为了长期固守和阳,这城墙便需要再行加高,于是朱总兵就和诸将计议妥当,让大家各负责监督一段,然后限定日期完工。
可是结果工期却拖拉得很,只见诸将跟往常一样该干什么还干什么,修造城墙的事根本就没放在心上。所以等到工程检查的日子,诸将们所负责的那段都未能如期完工,只有总兵同志亲自过问的那段得以修缮完毕。
捉贼捉赃,拿人拿短,总兵同志立威的大好时机到了!
于是,朱总兵决定充分利用这一良机来一番敲山震虎――但见那议事厅中,众人因迟误了工期倒不免有些心虚,正小声地嘀咕着,突然总兵同志进来了,脸色似乎不太好看;又见有人搬进来一个座位,并且坐北朝南,将它列为上首。
众人还在诧异之中,又见总兵同志毫不客气地落了座,然后便把大家招呼到了跟前,并当即拿出了郭大帅的任命文书。最后,他才对大家声色俱厉地说道:“咱这总兵之衔,乃是主帅所亲命的,并非咱不知天高地厚所擅专。咱既受了这个职命,就须对这总守和阳的大事负责,看来不立些规矩是不成的!不然而今都像这修造城池,都似这般拖拖拉拉,没个约束,那以后可如何使得……所以咱今日便做这个黑脸的,与大伙约法三章:若是今后有哪位再违了咱的令,定要军法从事!”
说完,朱总兵便似居高临下的猛虎一般凛然地看着大伙,诸将闻听无不惶恐,也不敢再正视总兵大人了。随后皆曰:“愿听总兵之命!”由是也不敢再有异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