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2)娘走了
作者:森林之木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2533

爹带着坏女人走了,再也不回来了,胜杰的心像是掉进了冰窖里,寒冷彻骨,她恨爹,更恨把爹勾引走的“狐狸精”!却又无数次在梦里叫爹,有爹在家里心里踏实,娘回娘家的几个月里,他们奶孙四个相依为命,多亏了福临老伯送这送那,问长问短,振强姊妹们有好吃的少不了她们,添置新衣服少不了她们,日子还得自己过,不能老连累人家,老伯的日子也不宽裕。奶奶眼泪都哭干了,耳朵急火攻心整日躺在炕上不吃不喝,愁坏了大凤和胜杰,姐姐憨厚老实,遇事儿没主见,胜杰咬牙支撑着这个家,她无微不至的关怀着奶奶,晚上给奶奶暖脚,奶奶经常絮絮叨叨:“你爹个不争气的,做了伤天害理的事儿,总有一天要遭报应的。老田家哪一辈子做了孽呀,你爷老实巴交,你二爷是八路军,吴保长个丧尽天良的,把你二爷塞进井里,吴保长断子绝了孙,这都是谁做了孽呀?”胜杰劝奶奶,哄奶奶,想尽办法让奶奶高兴,奶奶张罗着去做一件事,她总是挡在前面帮奶奶做好,***话一旦应验,爹遭了报应,如果真有那一天,胜杰又觉得心里空落落的,爹毕竟是爹,她坚信有一天爹会抛弃那个“贱女人”回来的。

富荣的恨没人知道,她内心的苦没人体谅,她一天也不想呆在这个家里了,家里的一切都仿佛有田明选的影子晃来晃去,漆黑漫长的夜晚,她无数次被噩梦惊醒,她梦见田明选痛哭流涕的跪在地上求她原谅,梦见田明选拉着柳新月冲着她笑,梦见柳新月抱着孩子站在面前撵她滚出这个家,耻笑她永远不会生出一个带把儿的,富荣心里充满了不可名状的怨恨,你田明选可以抛弃这个家,连你老娘都不挂念,我还有啥留恋的?这个冰窖一般寒冷的家!她夜夜泪水打湿枕巾,可是,看着三个瘦骨伶仃的女儿,富荣的心软了,对女儿们的怜爱又占据了她的心,唯有女儿们尚给她一丝家的温暖!

时光荏苒,日子尽管苦捱着仍然飞快的闪过,一转眼,半年过去了,娘领着小女儿又回了几趟娘家,胜杰细心地观察娘,她发现娘的灰黄的面容渐渐红润起来,说起娘家的一些事有时候竟然眉飞色舞,最后一趟打娘家回来,娘领着一个三十几岁的男子,面皮白净,刚刮过的胡子泛着青色,说话蛮声格拉,瓮声瓮气,娘让她们叫舅舅,说是她叔伯弟弟,胜杰有点厌恶这个“蛮子”(我们那里凡外地来的,说话不一样,听不大懂的都这么叫)他一双眼睛贼亮,老在娘脸上咕咕噜噜乱盯乱看,胜杰就对他一脸拒之门外的神色,男人对她说话倒客气,闺女长闺女短的,咋听咋不顺耳,胜杰不理他,一个人走到门外的老枣树下,阳光透过嫩绿的枝叶照下来,地上的影子斑斑澜澜的刺人眼,胜杰预感到了什么,她大步走进屋,恶狠狠地盯着娘,质问她:“你会跟着他走吗?你说,我看你会的。”富荣的脸红一阵儿白一阵儿,瞪胜杰一眼:“死妮子,话多,干活去,我的事不用你管!”胜杰的心凉了,她咬着嘴唇说:“我就要管,走你走,把妹妹英子留下。”胜杰的恨从心底升起来,爹走了,娘也要走了,走吧,都走吧,这个家毁了干净!胜杰幼小的心灵突然坚强起来,她走到枣树下,白亮亮的阳光雨点一样洒落在她颤抖的身体上,牙齿咬着的嘴唇几乎要渗出血来,娘见状,走过来抚摸着胜杰的头,声音低低的:“娘不会撇下你们一个人走的,要走一块儿走,舅舅家可好了,有吃有穿的...”胜杰嫌恶的打断娘的话:“我不稀罕,要走你走,我要和奶奶在一起!”一想到可怜的奶奶,胜杰的眼睛里涌满了泪水,嘴唇边有点点鲜血滴下来,落在她白皙的衣领上.

当晚,风凉飕飕的,月色暗淡,陌生男人睡东间,更深夜定,里间有悉悉索索的声响,男人小心翼翼拉开房门,却见胜杰握着一把闪闪发光的剪刀立在门前,眼睛射出逼人的光芒,男人胆怯的退了回去,后半夜,西间里隐隐传出娘嘤嘤的啜泣声,胜杰一夜没有合眼,连着几个晚上都是如此。白天,男人躲避着胜杰,吃过饭就到地里做活计,回来后默默的劈柴禾,累的汗流浃背,富荣递上毛巾,端上凉茶,眼光里就多了几分疼爱,男人总是憨厚的笑着,看到胜杰,男人就显得畏畏缩缩,三顿饭也是一言不发的蹲在老枣树下吃。后来,男人走了,富荣伫立在村头,久久凝望着男人消失的地方,眼睛里充满失望与期待,没有陌生男人的日子,娘没精打采的,面色苍白,目光暗淡没有光彩。一天晚上,娘叫大凤和胜杰到她屋里,告诉他们,她要回娘家住些日子,一时半会儿回不来,他俩谁愿意去就去,不愿意就跟奶奶住家里,胜杰的回答很坚决,要走她一个人走,走多长时间都行,奶奶需要照顾!她们姊妹仨不走,胜杰把小妹抱到奶奶屋里,富荣说是回娘家,却收拾了两大包行李,鼓鼓囊囊的,大凤似乎明白了什么,扯着娘的衣襟,抽抽搭搭的哭着央求娘:“妈,你别走,别撇下俺们呀!”“大凤,你和妈妈一块儿去好吗?”“妈,我不去,我离不开奶奶和胜杰她们。”大凤哭的泪人一样,“姐,不理她,让她走,我们有奶奶呢!”胜杰一把扯过姐姐,朝奶奶屋里走,富荣来到奶奶房间,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满面泪痕:“妈,儿媳对不住你老人家了,我不能为你床前尽孝,养老送终,儿媳不孝了,愿我们来世再做婆媳吧!”英子哇哇大哭,小手摇晃着扑向娘,被胜杰紧紧抱住,富荣的心碎了,她蹲在老枣树下呜呜的哭起来,陈阵凉风吹过,淡黄的枣叶纷纷扬扬的飘下来,落在她单薄的身子上,秋日晕红的阳光铺洒在院子里,像血!

富荣走了,永远离开了回龙寨,她迈着蹒跚的步子,踉踉跄跄的从一个破碎的梦里走到另一个不可知的梦里,愿她的梦会丰满一些,美丽一些!

胜杰幼小的心灵早已伤痕累累,仿佛折断翅膀的小鸟,她能飞出她深陷其中的噩梦吗?

田明选和新月的孩子业已一岁又三个月,日子虽然清苦,面前有蹒跚学步,咿呀学语的男娃子,三口之家暂时沉浸在幸福之中,接下来却发生了一件彻底改变新月和孩子命运的惊天大事。

一切都改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