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龙寨往西北方向延刁河逆流而上二十里,有个庄子叫傅家庄,村庄不大,绿树掩盖之中疏疏落落住着一二十户人家,村口的一处破旧的土坯院落里,住着傅文昌夫妇,夫妻俩感情恩爱,年届而立却无子嗣,一种无可名状的阴郁氛围笼罩着农家小院,两人终日求医未果,逐渐失去信心,既然命中注定又何必费心劳神,谁知天无绝人之路,一个阴雨绵绵的秋夜,小王庄的舅父王成仁气喘吁吁的闯进门来,怀抱一副鼓鼓囊囊的小被子,舅父浑身上下**的,“咕咚咕咚”将一碗茶倒进肚里,一屁股坐在椅子上,上气不接下气的说:“文昌,快打开看看。”傅文昌夫妇手忙脚乱的一层层打开被子,一个胖嘟嘟的一岁多的男牙子酣然睡在里面,小嘴角挂着一丝笑意,文昌懵了:“舅,你这是唱的那出?黑灯瞎火的弄个孩子。”王成仁眯缝着小眼笑眯眯的:“天随人愿哩,这娃子归你们了。”文昌夫妇像是挨了两巴掌似的一愣一愣的,怕耳根儿不管用听错了:“舅,你咋说?”王成仁一拍大腿:“这活直愣愣的带把儿的娃子搁今儿起就是你们的了,他姓傅了,我的傻不几几的外甥。”文昌跳起来,一把攥住老舅的手腕子热泪盈眶:“舅,你打我一下,看是不是在做梦哩,这,这...”说完,扑通跪在地上给王成仁磕仨响头,文昌家的秀儿搂抱着孩子半信半疑:“舅,你这是打哪儿弄来的,你老可别是偷来的,将来露馅了犯了法,咱可吃不了兜着走。”王成仁美滋滋的伸着懒腰:“秀儿啊,快给舅做好吃的,舅的肚子咕咕叫哩!你就把心放肚子里,好好养孩子,咱老傅家有后喽!我老姐在那边儿眼也能合上了,至于孩子的来历你们慢慢就会知道的,这娃命苦哩!”王成仁眼泪在眼眶里打转转儿,伸手抹一把泪:“你们只管养孩子,别的事儿你们知道的越少越好。”文昌使劲儿掐一下自己胳膊上的肉,生疼生疼的,知道这事儿不是做梦是真格的!夫妇俩喜出望外,张罗着给老舅做好吃的,王成仁告诉文昌孩子叫江生,从明个儿起就叫傅江生。文昌坚持要改名字,免得以后麻烦,王成仁特别叮嘱,孩子的外爷答应把孩子给咱,却不答应改名字,姓加上就行了,立过字据,文昌只得作罢。
从此,傅文昌夫妇爱如掌上明珠,倍加呵护,几乎把全部的时间和爱一股脑儿倾注在孩子身上,有话则长,无话则短,转眼傅江生十来岁了,虎生生的个头,浓眉大眼,说话做事儿有板有眼,文昌夫妇越发喜爱,这孩子读书过目不忘,在学校里门门功课名列前茅,人见人夸,谁不说文昌夫妇一夜之间捡回个娃子,像是天上掉下来似的,这孩子怕不是人生父母养的,样样事儿带股子仙气儿。细心的文昌夫妇慢慢打听出了孩子的来龙去脉,文昌偷偷去过二十里外的小王庄豆腐坊两次,早已停业的豆腐坊前冷冷清清的,破旧不堪的土坯房摇摇欲坠,一个面色萎黄,神情漠然的三十几岁女人,呆呆傻傻的在溪水边走来走去,她目光呆滞,行动迟缓,不时爆发一阵傻笑,嘴里嘟嘟哝哝:“我的孩子,孩子...”看见一个荷锄人经过,上前拽住人家要孩子,那人极力挣脱开身子,慌慌张张走了,女人就站在那儿傻乎乎的笑,其状不忍卒睹,傅文昌的心里沉甸甸的。回去后就把更多的爱怜与关切投在江生身上,一心指望着孩子将来有大出息后再告诉给他,好让他照顾他可怜的娘,现在说了分了孩子的心会影响他的学业,秀儿听丈夫一番叙说,不禁潸然泪下,兀自长吁短叹,心里苦辣酸甜不是个滋味,掏心窝子说真是舍不得江生认了亲娘,骨肉连心忘了自己,可凭良心说,孩子是他外爷逼着送人的,眼瞅着那个女人思儿疯傻的模样,原本善良的秀儿又于心不忍,文昌看出妻子的心思,好歹劝说,秀儿的一颗心才放到肚子里,江生聪明过人,一点就破,十七岁就被省内一所名牌大学破格录取,四年本科毕业分到市土地局,由于工作踏实肯干,几年下来成绩斐然,一举提拔为审批稽查科科长,年仅二十四岁,成为全局上下最年轻的科所级干部,事业一帆风顺的江生其实早在十二三岁时就已经知道自己是爹娘抱养的,有人说闲话传到他耳朵里,说他亲爹遇车祸死了,亲娘疯了,一次,他无意中在抽屉里看到了娘的病例,知道娘不会生育,于是,寻找亲生父母弄清楚将他送人抚养的真正缘由的好奇心与日俱增,放暑假,他背着父母多方打听,庄子里的人对他的问话大多摇头晃脑,不致一词,从对方的神色里他看得出他们是在有意瞒着他,这更增强了他的好奇心,虽然处处碰壁,毫无所获,但他毫不气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