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石清芳一赚李俞
作者:轻云拂月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5695

那一日,石礼接到慧明之书,心下大怒,便出了石府,带着捣药四处寻觅。寻了一日,绝无消耗。因此事涉及师门,却不好大张旗鼓,如此和捣药寻了数日。

忽一日,正欲出门。有二道来访,你道是谁?便是刘向和那赤衣道人。那赤衣道人乃是赤精子座下弟子,姓陈名飞,乃是隋初人。因身有慧根,幼时赤精子来府上度他,传授异术。隋末天下大乱盗贼四起,陈飞只护着双亲周全终老,待双亲过世便入了山。此时却是奉师命下山助魏王李泰争那道统,取那功德。

石礼见了二道,因释道不同门,更加近几日师门之事,颇为烦躁,话不投机,不免闹将起来,要证个高下。陈飞初时见石礼形容与那日黑衣人大不相同,便道认错了人,欲息事宁人。刘向却不肯,暗思:闻道释门中有一法术曰七十二般变化,与道门**玄功相似,这厮定是用了那术。

需知人性便是如此,若是心中认定一人,便觉此人处处可疑,随别人说甚他总有道理自圆其说。当下刘向便道:“贫道二人前来,只欲问一件事。不知小哥五月十八晚上在做甚?”石礼粗豪之人,哪记得恁多事情?更见两人口气不善,便道:“两位登门上访,可知礼数?尚敢如此聒噪,拷问主人?捣药,将他们两人轰出去。”

刘向便以为石礼心虚,道:“你我份属三教,何故如此无礼。今番是必证个高下。”石礼大笑:“原来是上门闹事来了。”这厮没事尚要四处找人打架,何况别人欺上门来?更何况此刻理直气壮?

当下三人入了后花园中演武场。陈飞见石礼绰出一枪,通体雪白,与那日黑枪大不相同,便吩咐刘向不可造次,奈何刘向此刻认定必是石礼,前些日此枪想必亦是弄了什么遮掩法。当下取出师父所赐雌雄双剑,乃是湛卢,纯钧。那日因李俞来得匆忙,不曾动用。又祭起番天印。

当下石礼与刘向大肆火并,约莫二百招,石礼见胜不得他,便念得诀来,此三诀有名:一曰金刚护法,乃是金光,借护法神力,气力大增;二曰金刚护体,借神将天甲,刀枪不如;三曰一苇渡江,乃是达摩祖师心法,速如奔马。当下刘向抵敌不住,大败亏输,却喜得双剑锋利,石礼不敢以身试剑。便欲祭起番天印。

陈飞见他如此,忙上前拆开两人,道声:“叨扰了!”带着刘向而去。石礼亦不追赶,盖虽粗豪,亦知那番天印厉害。

陈飞见刘向兀自忿忿,便道:“那人枪势与前些日大不相同,敢是冤了他也!”刘向却道:“有何冤枉!你未见他枪势若梨花飘雪,前日那人似杏花带雨,皆是水属性功法,正好相似。”陈飞见他如此偏执,不可理喻,只得道:“番天印不可胡乱动用也。此人枪法犀利,必是释门中重要人物。若是一印下去,魂飞魄散,释门坏了面皮,闹将下来,岂不误了师祖交待大事。”刘向见他如此说,只能做罢。

却说石礼第二日正欲继续寻那贼人,慧明忽到石府,道:“师弟不必寻了,亏得佛祖保佑,金刚经自回了大雁塔也。”石礼见此便歇了此念。

忽一日,去西市购物。见见方一群人正围观。大奇,迎上前去。见一醉汉正七扭八歪前行,数名顽童正投石相戏,又有人指而叹之,道:“卢国公如此英雄,却生了个败家儿!”石礼大惊,视之,果是处亮。当下拨开众人,驱散孩童,扶起处亮。处亮此时哪还认得他,只道:“将酒来!将酒来!”石礼见他哪些,只得吩咐鸣笛送他回府。

当下亦不购物,气忿忿回了府,暗思:这厮如此行止,岂不让人小视了长安五虎?须得想个法儿才是。是夜梦中,忽梦到和处亮酣斗。醒来忆起此事,道:“有了!”便差鸣笛前去下战书。

如此两番争斗,却惹来处弼忿怒,恰逢李俞造访卢国公府,处弼心生一计,第二日便差了知画至石府,石礼便问知画来意。知画道:“三少爷遣我来下书。”石礼大笑:“乳臭小儿,也敢聒噪。”接着书一看,其上略曰:你这厮,胜了家兄,便以为天下无人能制你么?有种去道政坊内陶然居,主人李俞,乃是上仙下凡,号称“打遍长安无敌手”,你若胜得他,才称英雄,若是不胜,滚回你娘怀中吃奶罢。后面又有若干粗秽不堪问候母性直系亲属的话。

石礼大怒,一巴掌扇脱知画门牙两颗,道:“滚回家去告诉那黄口小儿,等老子收拾了那个无敌手,再上门那他,洗且干净脖子等着挨宰!”当即提了枪袋出门。

李俞听毕,笑道:“二弟性子忒直了些。想愚兄便是再狂妄,又岂敢觑长安英雄如无物,妄称‘打遍长安无敌手’?”石礼道:“洒家已知受了那黄口小儿哄赚也。只是哥哥如此武艺,实是天下罕有,便称打遍天下无敌手又有何妨?”

李俞道:“休恁地说。须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便若家师海洋般法力,亦不妄自尊大。愚兄尚不及家师万一矣。”石礼道:“那神仙自与我等凡人不同。洒家只愿快活一世,却也够了。”

李俞亦知石礼替他受了无妄之灾。有心补偿他,却是道释不同,不可轻授其法。又道:“愚兄有一计较,不知贤弟可愿依从?”石礼道:“哥哥有话吩咐便是。”李俞道:“程氏昆仲与愚兄有旧,万望贤弟看愚兄面上,饶他们这一遭,愚兄在此替他们赔个不是。”便拱手为礼,深拜下去。

石礼忙还礼道:“哥哥何须如此。使不得!使不得!既是哥哥吩咐,处亮与洒家互有胜败,便就此算了。只是那黄口小儿,洒家势必羞辱他一番方罢。”李俞又劝了他一回,只是不听。李俞无奈,想道:便让二弟磨磨处弼性子也好,免得他日后闹出大祸。

两人又说些武艺,因都是使枪,且枪法相近,甚是投缘。正说得兴高采烈,管家上来请示,晚膳吃些甚。李俞便问道:“贤弟吃素?吃荤?”石礼却是个俗家弟子,哪里肯守清规戒律,便道:“吃荤,若有美酒,再好不过。”李俞便吩咐厨下照旧。

少刻,传晚膳。不过是些家常肴馔。酒却是一大瓶桂花酒。李俞等人量浅,只略略饮了些。石礼却是毫不客气,胡吃海喝。足足喝了两斤酒,吃了数盘肉,方道:“哥哥此处别样都好,就是酒菜忒少了些。”诸人相视苦笑。

膳毕,李俞亲送石礼出了陶然居,道:“改日再与贤弟把酒言欢。”着鸣笛送石礼回府不题。

不觉又是数日,当中诸般琐事懒叙,不外乎是去石府程府拜访,陪紫氏姐妹诸人聊聊天,紫氏姐妹做些女工,练练斩龙诀,又或陪紫馨双修**经龙族卷,左右是些鸡毛蒜皮小事,且不细表污了看官清目。

却说这一日,已是八月初十,已近中秋,李俞因想起母亲,便对紫馨道:“你我夫妻一体,却有一事拜托。细细算来,已离水晶宫三月有余。只因师命未完成,不曾回家探望。且请夫人回家一趟,一则禀明你我之事,早定名份。二则请母亲来长安聚些时日,共享天伦。若是母亲不愿,夫人便代我陪母亲些时日。三则问下母亲**玄功心法,另请母亲指点下你修炼进境。”

紫馨一一应了。李俞又取出乾坤袋,将其中暗夜枪取出,将乾坤袋与了紫馨,道:“袋中尚有银票数万两,你明日且带着丫环家丁去东西两市买些稀罕特产,带回家去与母亲,并分些与表哥一家,聊表其意。”又传了紫馨纵地金光法。

次日,紫馨便带着丫环家丁采购物品毕,自去潭州长沙不题。李俞自紫馨走后,不免衾冷衣薄,颇不习惯。紫蔷紫薇名虽侍妾,李俞却是钦敬紫馨,只把两人当妹妹看待。只是两女对李俞含情脉脉,当中不免有些尴尬。

这一日,却是八月十四,长安城中张灯结彩,已有些节日气象。李俞正家中闲坐,捣药忽来下书,石礼有请。两家已是十分稔熟,李俞又与张胜了些银两,因此并无芥蒂。

李俞随捣药去了石府,石礼早买了些肴馔,在后花园亭子上候着了。李俞来石府数趟,又买了礼物拜访过石父石母等人,府中上下见他温文尔雅,待人温和,没一个不喜欢的。

两人说些时事,谈些武艺,吃些酒菜,正入巷处。突闻园门响,一名公子走了进来。石礼一见,眼若牛铃,瞪道:“你怎么来了?”便对李俞道:“哥哥,这位是……”

那公子反瞪住他,施礼粗声道:“在下刘方,乃是石礼远房表弟。不敢请问兄台贵姓大名?”李俞视之,但见那公子:眉似新月,眼似晨星。鼻若琼玉,唇似涂朱。杏脸桃腮,柳腰鹅脖。戴一顶似歪非歪方巾,穿一袭半白不白长袍。你敢再业余些么?耳旁坠子尚未摘掉。

李俞一见,便知那是名女子,听石礼讲过自己有位妹妹,年方十四,古灵精怪,想必是这位了。当下也不揭破,道:“原来是刘兄,在下李俞。”

刘方粗声道:“不知李兄与我表哥谈些甚?”李俞笑道:“也没甚,不过是些琐事罢了。”刘方粗声道:“哦?敢问李兄仙居何处?家中可有娘子?”石礼道:“咳咳!”

李俞道:“多谢刘兄垂注,在下已有娇妻。”刘方粗声道:“男人三妻四妾,份属平常。李兄可曾想过纳妾么?”石礼道:“咳咳咳!”

李俞道:“在下才薄貌丑,不敢有此奢望。”刘方粗声道:“是么?男人如同猫儿,岂有不偷腥的?在下有一表妹,花容月貌,若是李兄有意,在下可为李兄牵线搭桥。”石礼道:“咳咳咳咳!”

刘方怒道:“表哥你咳嗽不断,可是生病了?快快回房歇息,感冒可吹不得风。”李俞忙站起身来:“在下亦觉不胜酒力,先行告辞了!”石礼道:“今日身体不适,改日再叙!捣药,快送哥哥回府!”

刘方道:“李兄请留步!何不再浅酌数杯,此处又无外人,便大醉一场,亦是人生一快!”李俞哪里敢留,道:“刘兄厚意,在下心领。只恐酒后无状,污了兄台清目,先行告辞!”当下也顾不得礼仪,自去了。

刘方道:“没胆鬼!”又跳起来揪着石礼耳朵,道:“好你个石礼!不帮妹妹也就算了,还敢从中作梗!”石礼不敢反抗,虽是皮粗肉糙,却也甚疼,道:“四妹,怎地如此不成体统!让爹爹知道,可吃罪不小!”

刘方道:“我听府中人一个个把他夸得天上无双,地下唯一,还道是如何了不起的人物!今日一见,却也稀松平常。”石礼暗道:你如此强行逼婚,谁人不怕。

却不敢说出来,只道:“你这般顽皮,将来谁做你的夫君可有得受了!”刘方道:“我的夫君,需得文能安邦,武能定国。象刚才那酒囊饭袋,送我我还嫌他夯!”石礼道:“是是是!这个自然!你快回房换了衣衫,莫让爹娘看见!”刘方道:“怕甚!爹娘最疼我了!”虽是如此说,却急急回房去了。

这刘方正是石清芳,她穿过花园急急入了房,丫环采桑接着,道:“小姐为何这般快?敢是事未得谐?”石清芳怒道:“那没胆鬼臭家伙!不敢接招,急急溜了。”采桑笑道:“是么?那小姐……”石清芳道:“此番之败,非战之罪也。看本小姐下次不收拾得他服服帖帖。”取出梳妆台上那根珠钗,道:“归你了。”采桑将珠钗抛了几抛,笑道:“从小到大,难得赢小姐几回!”

原来采桑听得府中近日总在说一个叫李俞的如何聪明俊秀,如何温文尔雅,如何斯文得体。这采桑见到风就是雨,便对小姐取笑道府中要招一位姑爷了。石清芳一听,这还了得?便细细问采桑,这采桑又添油加醋,直说得李俞前无古人,后无来者。清芳哪里肯信,笑道:“天下男人都一样,不是好色轻薄,便是粗夯不堪。且看本姑娘聊施小计,便勾得他神魂颠倒,乖乖入房中来。”采桑正要赚她,当即两人赌定:若是清芳能哄李俞入内,便算赢;若是不能,便算输。此番却是输了一回。

当下清芳又道:“你可敢与我再赌一赌?”采桑道:“赌甚么?”清芳道:“我就不信猫儿不食腥。此番就以此为赌,若是他动了心便算我赢,若是他未动心便算我输。”当下如此如此吩咐了。采桑惊道:“小姐不可,这可不是耍处!万一坏了清白,一世就毁了。”清芳道:“我自有分寸。”正是:撒下香饵钓金鳌,整备窝弓射猛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