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我们应该考虑的是,刘裕是不是当时有必要急着赶回去呢。个人认为也是有必要的,原因其实很简单:
先,当时关中的情况就如崔浩所言:“关中华、戎杂错,风俗劲悍;裕欲以荆、扬之化施之函、秦,此无异解衣包火,张罗捕虎。”要治理这样一个民族关系复杂的地区,非一日之功所能奏效;
其次,刘穆之去世后,虽然朝廷依然为刘裕的亲信势力所控制,但没有一个人能够得到刘裕的充分信任而能主持大局。要在长安遥控朝政,如果没有自己绝对信任的人,是很难办到的。而朝廷各项议事奏章如果都从建康来长安请示,肯定不是长久之计;
第三,刘裕是否可以如信任刘穆之一样信任徐羡之等人?这也是不可能的,在古代那种极端的人治环境下,要培养刘裕刘穆之那样相知相交的君臣关系非朝夕之功,何况当时晋廷还在,刘裕自己尚且还处于人臣位置。而且后来徐羡之等人擅行废立,也证明军国大事非可轻托他人;
第四,当时虽关中初定,然人心未服。北有野心勃勃的赫连夏国,东有虎视眈眈的拓跋北魏。如果北魏击河洛,赫连夏攻关中,那么只要稍有差池,便首尾不能顾。且刘裕留镇建康的刘义符非有命世之才,时间一久,必会生变;
第五,刘裕此次夺回关中,离当年长安陷于胡人之手已达一百一十余年,物是人非。他的部下皆为南人,对北方的生活环境很不适应,如果不能在短期内收服人心,建立统治秩序,那么自然须长期滞留,这样的话必然导致军心不稳。
刘裕仓皇南返,其轰轰烈烈的北伐在大好形势下,最终的结果却是功亏一篑,徒使后世嗟叹。我们必须承认在中国历史上的多次北伐中,除了民国及朱元璋的北伐之外,刘裕的北伐是最为成功的了。这一方面得益于刘裕自身杰出的军事指挥能力,另一方面也得益于他有一个较为稳固稳定的大后方。如在东晋先后有祖逖、庾亮、桓温及殷浩进行北伐,基本上都是个人或者地方性质的北伐,不能举全国之力,自然结果不会好到哪里去。
刘裕南归之前,对关中的事务做了安排,其中有一着深为后世所诟病,据《资治通鉴》是这样记载的:“关中人素重王猛,裕之克长安,王镇恶功为多,由是南人皆忌之。沈田子自以柳之捷,与镇恶争功不平。裕将还,田子及傅弘之屡言于裕曰:‘镇恶家在关中,不可保信。’裕曰:‘今留卿文武将士精兵万人,彼若欲为不善,正足自灭耳。勿复多言。’裕私谓田子曰:‘钟会不得遂其乱者,以有卫故也。语曰:‘猛兽不如群狐,’卿等十余人,何惧王镇恶!’”。
司马光对此的评价是:“古人有言:‘疑则勿任,任则勿疑。’裕既委镇恶以关中,而复与田子有后言,是斗之使为乱也。惜乎,百年之寇,千里之土,得之艰难,失之造次,使丰、?之都复输寇手。荀子曰:‘兼并易能也,坚凝之难。’信哉!”
司马光虽然说的不无道理,但最根本的原因在于当时军中没有一个特别出众,又深得刘裕信任的人。就说王镇恶吧,虽然“意略纵横,果决能断”,但为人却甚为不堪,“是时关中丰全,仓库殷积,镇恶极意收敛,子女玉帛,不可胜计。”当然,这也许是王镇恶学当年萧何自污以去人主猜疑。但这时王镇恶并非一人独大,且他并不知道几个月后刘穆之病逝导致刘裕急促南归。而且王镇恶之贪是有前科的,当年在平司马休之时就因贪掠“蛮”财而丢了破江陵擒休之的头功。王镇恶既然为一贪鄙之人,自无法统帅众将。即便以关中相托,结果肯定也不会好到哪里去,后来割据的几率很大。从这一点可以看出,在人事方面,刘裕远不及刘邦,也不及刘备及刘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