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 东北胡子(四)
作者:兆平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4785

小山东加入的这个绺子报号小金龙,在老龙山有隐蔽的山寨做根据地,大柜金老六和县城里警察大队长曾经是拜把兄弟,现在金老六不断地给大队长送钱、送物、还送去从农村抓来的少女。县警察大队长极力保护着金老六,他就对日本人说金老六已经被剿灭了。其实大家毕竟都是中国人,警察大队长和金老六都有些同情抗联,金老六收留了以老曹为首的这伙抗联,不单是因为同情抗日武装,也是为了壮大自己的力量。

在冬天土匪也可以猖獗活动,可是现在日本人追剿得非常厉害,冬天在雪地里活动,很容易留下脚印,露出马脚,所以胡子们不敢轻易出山了。现在又到了年关,这伙土匪就越发困难了,主要就是这一百多号人的吃饭问题。抗联指导员老曹和大掌柜金老六也有某些共同的观点,首先他们都主张抗击日军,所以他们联合在一起了。他们还有一个共同的观点,就是要吃大户,这天大柜金六爷和二柜老曹在一起商量,老曹出主意,让金老六到大户借粮,首先要踩好点儿,结果就踩点定在大地主潘福田家。老曹写了一封信,让小山东下山给潘家大户送去,信的内容如下:

福田兄台在上:

愚弟金老六昔日占山为匪,今日国难当头、大敌当前,我等已投身抗日救国。无奈大雪封山、天寒地冻,弟兄们饥寒交迫,身临困境。愚弟实在万不得已,特向潘兄借粮以渡难关。如潘兄肯于救助愚弟于危难之中,愚弟必将保护潘兄全家平安,日后必有重谢!

此致

小金龙金老六拜上

癸末年腊月

今有借单如下:

小米三石

高粱米三石

精米两石

白面十袋

猪五头

酒五坛

刚过了小年,腊月二十四这天,大地主潘福田家门前来了一位不速之客,一个身材高大、浓眉大眼的年轻人牵着一匹大青马来到潘家大院的大门前,只见他头戴一顶长毛狗皮帽子,身穿一件日本军用大衣,脚穿一双大马靴,他故意敞开大衣襟,让人们看到他腰里还别着两只镜面匣子枪,这是当时高级土匪的标准打扮,既流气又叫人望而生畏,在当时来说就是很时尚的形象。

这位年轻人声称一定要面见潘老爷子,潘家的家人们不敢怠慢,立刻向上房禀报,潘家立刻就是一阵骚动,多数长工们都回家过年了,还有十几个单身的长工被集合起来,场面显得紧张而慌乱。过了一会儿大管家老周出来,很客气地请小山东进院,小山东张铁柱沉着不慌地跟着大管家进了潘家大院,来到前院的上房。

富饶肥沃的三江大平原养肥了一批大地主,这些地主绝大多数都是关里来的汉族人,最初他们多数人也都是闯关东的逃荒者,来到这地广人稀的北大荒,他们发家致富的手段各式各样,有很多人就是靠着勤劳的双手,除了给地主扛活之外,还要顶着月光开荒地,经过几代人的辛勤劳作,一批人陆续成为发家致富的大地主了,现在的这些大地主大都是坐享其成,他们都是继承了祖辈留下的家业。

潘家也是远近闻名的大财主,只见潘福田养得肥头大耳、脑满肠肥,大约五十多岁,真是一付很富态的样子。他头戴一顶土耳其式的水獭皮帽子,身穿万字花绸面的大皮袄,脚穿一双矮腰皮靴,还带着一副水晶眼镜,他的左右还站着两个保镖,都带着短枪。经管家介绍后,小山东一抱拳,声音洪亮的对着潘福田说:

“在下小山东,奉我家大掌柜金六爷之命,特来给潘老爷子拜个早年儿!祝潘老爷子全家,五谷丰登、财源茂盛、人丁兴旺、四季平安!”

“谢谢你家大掌柜!兄弟请坐!”潘福田也一抱拳,然后将手伸向客位的椅子,表示让座,同时用眼睛上下打量着这个年轻土匪。

小山东从容不迫的坐下了,接着说:

“我家大柜金六爷还有一封书信,请潘老爷子过目。”小山东说着就将书信递给大管家。

潘福田战战兢兢地看着信,接着他的手就有些发抖了,这真是黄鼠狼给鸡拜年啊!这封信就是发来的战表,如果不给物就要来砸他家的响窑,可是现在家里的枪支大部分已经被日本人收缴了,虽然还藏有几支枪,可那根本就抵抗不了那伙土匪。潘福田将这封信递给大管家老周,同时潘福田心里在想,这小金龙金老六是个不小的绺子,这伙土匪要是进了他家,不但家产的浮财要被抄尽,年轻女眷也要被土匪们糟蹋,全家人只要能保住命就算不错。现在城里读书的女儿,还有城里做事的儿子和儿媳妇都回家过年来了,这可如何是好!?潘福田脑门儿出汗了,他勉强地皮笑肉不笑地毕恭毕敬地说:

“兄弟来到家里,先住下休息,等我筹备一下。”

小山东胆大心细,他知道自己干的差事是有生命危险的,可是他看着潘大财主的表情,心中就有了底,估计他们不敢对自己动手,大概也不敢报警。不过小山东还想给他们一点压力,就说:

“前天你家少爷和少奶奶,在野外游玩,观看雪景,我们还想请他们上山住两天,山上的风景可是好着呢!”小山东看着潘福田和管家老周,然后又接着说:“可是又怕大少爷和大少奶奶在山上住不习惯,所以就没有请他们上山。”

小山东微笑着说完之后,潘福田立刻就是一身冷汗,他心里骂着,这两个小冤家,真是一对儿混蛋,他们还敢到野外去看风景?!这要是被绑了肉票,这日子还能过吗?!

在前几天小山东他们三人下山踩盘子,所谓采盘子就是寻找和侦察了解抢劫对象。小山东就遇上了潘家少爷和少奶奶在野外游玩,有个土匪就提出绑他们肉票,还说这个小媳妇长得漂亮。可是小山东记得老曹的嘱咐,让他们这次采盘子要做到神不知、鬼不觉,千万不可招惹是非,露出马脚,所以小山东就没有绑这肉票。

小山东从容不迫地在潘家大院住了一宿。潘福田赶快和家里人商量对策,潘福田首先将三少爷痛骂一顿。三少爷想起来了,那天他和媳妇到野外去游玩,碰见三个药野鸡和套野物的猎人,原来他们就是土匪!想起来还真是后怕。大管家老周对潘福田和大少爷说:

“本来以为这些绺子也都被日本人剿灭了,可是从这个送信土匪的外表和做派来看,这伙土匪显然还存在。金老六要砸咱们的响窑是轻而易举的事,前几年田家烧锅进去一伙土匪,那是韩大棒子那个绺子干的,那股绺子进了田家大院住了三天三夜,整个村子被糟蹋得不像样子。田家的少奶奶和一个丫头长得不错,韩大棒子三天没玩儿够,临走时还将她们带走了。后来少***娘家和婆家一起出面,又花了不少钱,才将田家少奶奶赎了回来。听说后来韩大棒子还是被日本人剿灭了。”

周大管家说到这里停了一下,他看一眼潘老爷那忧虑的面容,他和潘老爷子都是不约而同的打着咳声,这时大少爷说:

“我们去请县警察大队来保护,在警察大队里我还有熟人,是一位中学同学。”

大管家老周看一眼大少爷说:

“为了不让土匪进来,现在只有两条路,一、到县城里请警察大队,可是那年田家烧锅就是请的县大队,县警察大队来了,胡子就先不来,等警察大队前脚走,那伙胡子后脚就到。警察大队一百多号人马,要是在这村子里花天酒地住上半个多月,村里的鸡鸭鹅狗都给吃了不说,还有村里一些大姑娘和小媳妇也要糟秧,真是就和胡子来抢一遍也差不多了。可是现在我们还并不一定就能将警察大队请来。”

听老周这样一说潘大少爷也没了主意,老周接着说:

“第二种办法就是同意借粮,但是可以做些讨价还价,我觉得这年头还是舍财勉灾为上策!”

第二天吃过早饭,潘福田和管家老周,一起来会见小山东。潘福田很客气地说:

“┅┅我们得知弟兄们为了抗日救国,在山里挨饿受冻了,我们实在感到心中不安。不过日本人刚收完出荷粮,留下的粮食真是不多了,我们也有很大的难处啊!”潘福田说到这里还摊开双手,表示无可奈何的样子,他又接着说:“如果能将借粮单上的数目逢三变二,我们立刻就将粮食给送过去。抗日救国是大家的事,请你们再到其他大户家筹集一些吧!┅┅”

管家老周也客客气气地说一些东家的难处,经过一番讨价还价,小山东同意逢三变二,可是他又说:

“那就给加一些鸡光子、粉条、粘豆包,┅┅。”

“好!好!”管家老周和潘福田表态认可。

潘福田和老周说了许多哀求的好话,双方就达成了协议,就这样潘福田用两辆爬犁,趁着黑天将过冬的粮食送到山里,山里过年粮食解决了,小山东立了大功。

小山东本想立刻就去营救小凤,可是被老曹制止了,老曹认为现在队伍是以隐蔽为主,尽量不要暴露,所以尽量少活动,不能招来日本人地围剿。

又过了一年就到了1945年初,张铁柱带着一伙弟兄来到姜家屯儿,终于报了当年的夺妻之恨,张铁柱将小凤救出,接到了山寨里,还为队伍夺得枪支马匹和钱财,真是作了一票大买卖。

可是绺子里的矛盾日益尖锐了,老曹已经与**的地下交通线取得联系,老曹这伙人的主要精力开始为抗联的斗争目标而活动,而金老六那些土匪们,还只是为了自己眼前的吃喝玩儿了而活动,这两伙人越发显得格格不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