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 东北胡子(三)
作者:兆平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4380

抗联指导员老曹,率领这些抗联战士们加入了这伙土匪绺子,必须要举行一个很有特色的入伙仪式,这也表示这两伙人的互相尊重,似乎只有举行了这样一个庄重的形式之后,他们的心灵才是相通的,才能互相信任,才成为自己人了。

在山寨里有一个聚义大厅,当天晚上,全体弟兄肃穆地站在大厅里,入伙仪式由绺子里‘翻垛的’来主持,翻垛的是绺子里的头目之一,也就是绺子里四梁八柱之一,相当于狗头军师。大掌柜金六爷和老曹站在香案前面,这时只听得翻垛的大喊一声:

“上亮子!“

这声音很响亮,也显得贼啦啦的,带有浓烈的土匪味道,使人听起来感到毛骨悚然,他喊过之后大厅里点燃了许多火把,大厅里顿时被松树油火把照得灯火通明。人们看到翻垛的就站在香案旁边,他现在打扮得就像一个跳大神儿的巫师,他的帽子上插着野鸡翎,脖子上挂着一串很大的串铃,还穿一条花里胡哨的裙子,翻垛的是个有些发胖的中年男人,腰很粗,所以这裙子显得很肥大。这时金六爷和老曹已经站在大厅里的香案前面,接着翻垛的又喊道:

“上薰斗子!”

这时大掌柜金六爷和老曹都点燃了一炷香,香案上面供奉有山神像和关公像,每个神像前面都有一个香炉,金老六和老曹分别将手中的一炷香插到香炉里。这时大厅里的气氛庄严而肃穆,一点声音也没有。接着翻垛的又大声喊道:

“参祖!”

这时金六爷和老曹都跪下,翻垛的喊道:

“柳参祖!”

柳参祖就是一叩头,二人磕了一个头之后,翻垛的又喊道:

“月参祖!”

月参祖就是二叩头,接着又是:

“汪参祖!”

汪参祖就是三叩头,老曹当然听不懂这土匪的黑话,他只是跟着金六爷行事。这时翻垛的又高声喊道:

“天苍苍,地茫茫!替天行道正义行!杀富济贫兴我道,兄弟友情义千秋!

“天苍苍,地茫茫!关公老爷伴我行!山神土地来保佑,保我兄弟永安康!

“天苍苍,地茫茫!四海为家任我行!杀尽天下不平事,喝酒吃肉乐融融!

“天苍苍,地忙忙!东洋鬼子侵家乡!血气男儿拿起枪,抗日救民是英雄!

“天苍苍,地茫茫!条条山规要严行!一犯山规滚刀板!二犯山规赶下山!三犯山规要抵命!四犯山规灭全家!

翻垛的很虔诚地朗诵着入伙誓言,大厅里回荡着这些颇为感人的誓言,这些词句表达了这些绿林好汉的人生宗旨和豪迈气概,这就是他们的人生理念和人生准则。

翻垛的念完之后,人们看到金六爷和老曹站起身来,并且坐在两只太师椅上。翻垛的又对着这些抗联战士们喊道:

“并肩子--进圈--拜山!”

这句话是说,朋友来入会,拜见当家的。这时抗联战士们都朝着金老六和老曹跪下,翻垛的喊道:

“参祖!”

大家都扣了一个头,然后翻垛的又喊道:

“并肩子挂庄――参祖!”

这句话是说,朋友来入伙这个绺子要参拜祖宗,这时大厅内的全体弟兄都面对香案上的两个神像跪下,在翻垛的指挥之下又都进行三叩首,然后集体朗诵入伙誓言,翻垛的念一句,大家跟着念一句,翻垛的领着大家集体朗诵了入伙誓言之后,大家的入伙仪式就算基本完成。但仪式还没有全部完成。

接下来就是老曹和金六爷,还有和绺子里的四梁八柱,要进行拜把兄弟的仪式。四梁八柱是东北胡子的组织结构,大掌柜下面有一个二掌柜,再下面就是四梁八柱,大帮胡子的四梁八柱是十二个头目。而一般绺子里的四梁八柱共有八个头目,分为内四梁和外四梁,翻垛的属于内四梁之一。金六爷和老曹上香后又拜祭了山神和关公,然后又在翻垛的指挥之下,又杀一只公鸡,将鸡血滴在几个酒碗里,金六爷和老曹,还有四梁八柱的八个头目在一起喝了酒,大家按着山寨的礼节又互相交换信物,就成为拜把弟兄了,今后就必须有难同当、有福同享。

这天晚上的宴席很丰盛,这些历尽千辛万苦的抗联战士们已经好长时间没有喝酒吃肉了,大家吃喝得非常开心和痛快,可他们喝酒都是很有节制,不像真正土匪们那样都喝得东倒西歪。

这里很早就是一个很破旧的山寨,经过修饰整理,这里还真是个很好的藏身之地。这山寨里有一个山洞,山洞外面用木材和干打垒修了一些房子,还有用木材和干打垒修的寨墙和山寨大门,山寨院里还有很高的一个放哨用的塔楼。这伙绺子报号小金龙,原来只有六十多名弟兄,现在新加入的抗联战士,共有一百多号兄弟,他们隐藏在这座深山里,躲过了日本关东军的追剿。

老曹带着抗联战士还剩下七十多人,多于土匪人数,所以老曹还当上了绺子的二柜,就是这帮胡子的第二号头目。俗话说,兔子不吃窝边草,金老六都是走很远的山路,到远处的地主大院里去抢劫,还采用小股活动的方法,就是几个人一伙下山到县城或集市去伺机抢劫。老曹熟悉了山寨的情况之后,也曾经跟随一伙土匪去抢劫了一家大户,搞了一些粮食等生活用品,但是老曹的主要精力并不是当土匪,他还在联系**的地下交通员,过了半年多的时间还是联系上了,得到上级党的指示就是让他们就地潜伏,等待任务。后来这伙绺子行动更为诡秘,就很少在这个地区活动了。

小山东逐渐地看出来了,自从抗联入伙之后,这伙土匪绺子内部分两大伙,一伙是大柜金老六为首的真正土匪,对老百姓很残忍,喜欢吃喝嫖赌,多数人还吸毒,他们打家劫舍就是为了捞钱享受,他们讲究哥们义气,崇拜关公也信神佛。另一伙是二掌柜老曹的老抗联这一伙,老曹这伙人的作风表现截然不同,他们喝酒不醉、见娼不嫖,不爱财也从不祸害贫苦老百姓,不信神灵也不吃喝嫖赌。他们将低级的酒色享受看得很不重要,他们更注重精神世界,显然是有更高尚的人生追求和信仰。这些抗联里面许多人都有文化,原来他们是一些有理想,有正义感的人们。二柜老曹知道小山东的经历后,很同情小山东,他们的接触就多了起来,老曹教给小山东的枪法,讲一些作人道理,还传播了一些革命思想。小山东在老曹的身上看到了另一种做人的形象,那是一种富有正气、主持公道、沉着稳健、有理想追求,老曹是一位很富有魅力的形象,老曹的言行举止深刻地影响着小山东,他们的关系越来越密切了。

小山东张铁柱初入江湖,加入这伙土匪绺子才半年,还没有染上那些流氓土匪的坏作风,他的人生观还是一张白纸。可是张铁柱对地主老财怀有仇恨,具有鲜明的复仇心理,也许是他的品质天然就很纯正,他很自然的就接受了老曹的革命思想,后来小山东就和抗联这一伙人比较接近,他和老曹成了生死与共的兄弟。

在旧中国,中国东北历来就是土匪横行的天下,原来在东北土匪的黑话中,将土匪就称为‘胡子’,后来这句黑话就在社会上流行使用了,人们就将东北土匪称为胡子。这些东北胡子和政府的官员一样都是靠老百姓来养活他们,如果官员不为老百姓办事,他们和土匪就没什么区别了,甚至还不如土匪。东北胡子做大了就可以当官,当年大土匪张作霖就是最典型的例子,抗日英雄马占山将军也是一个例子,一些野心很大的人当不上官儿,就先去当胡子。胡子里也有好人,有些人就是被‘逼上梁山’,还真有专门杀富济贫的土匪。日本人侵占中国东北时,许多东北胡子还在抗日战场上英勇抗日,表现得很出色。

小帮胡子就隐没在屯子里,当踩盘子的提供某个抢劫对象,大柜就领着四梁八柱进行策划,然后就去做这票买卖。抢劫的对象多数是大地主,也有字号买卖家,抢劫成功后这伙土匪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多数情况是又隐没在屯子里了,他们的公开身份就多数是农民和猎人,甚至有的大地主就是胡子出身。大帮土匪又称为绺子,可以占山为王,也可以流动地占据某个屯子,主要的抢劫对象就是大地主。东北胡子也祸害普通老百姓,他们要是进了屯子,就住在大地主的家里胡作非为,普通老百姓家的年轻妇女和鸡鸭鹅狗也都要遭殃。旧中国包括国民党政府,对东北胡子的政策只是嘴上喊清剿,实际上只要这些土匪没有政治背景就基本上放任不管,也没有能力去管,任凭他们去祸害百姓。地主老财们都要靠自己修起高墙大院,院墙的四角都修建有炮楼,让长工们兼做炮手,成立自己的武装进行自卫。

如果土匪做大了,政府就要收编他们,主要是让他们为政府去剿灭其他土匪。张作霖作土匪越做越大,最后被政府收编,成了清朝政府和民国政府的武官,张作霖那帮土匪最后成了东北的最高统治者。只有日本人和**才对土匪武装进行了认真的清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