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你在下面给群众办了多少好事实事,并没有真正地关注你。如果办不好了,哪出点问题了,马上就有人来收拾你。这一到年终,市里检查区里各部门,区里就走马灯似的检查我们这些办事处,装模作样地给些不咸不淡的指导和评价。可气的是有些部门名是来检查,其实是以检查工作为名,跑我们这混吃混喝,更恶劣的有人是要吃要喝。”尹为民使劲的按灭了烟头,好象要把谁按死似的。“一到年底,我们办事处是最忙的时候,低保发入,贫困户走访,各单项工作总结,接待各式各样的检查和没完没了的评比。”
“你们可是够忙够累的。”
尹为民摆了摆手。“忙点累点倒没什么,关键是这忙这累得值。如果是为了社区群众忙着累点,我们心里舒服,因为我们是在为基层群众服务。可要是忙于应付各种检查评比,我看就不值得了。我说部长,我提点建议啊,有些评比能不能不搞,我们年终工作很忙乱,特别是要过年了,社区居民的事特别多,我们哪有精力去应对这些个检查啊。再说有些部门也是实在让我们烦透了!咱就不说哪个部门了,平时找我们报个条子,安排顿饭啥的我们也就认了,但现在借检查之名,总要提出些过分的要求。吃了喝了还不算,还要唱歌、洗澡甚至于还要……我有时真是不想侍候这些大爷了。”说到这,尹为民又独自叹了口气,“可不侍候又能怎么办呢?咱年轻,咱得好好干,咱也希望一年的辛苦得到别人的认同甚至是表彰,真是什么也评不上的话,别人怎么看你?办事处的同事怎么看你?他们嘴上不说,心里都得说你没能力,不会协调关系,可就这么协调,我心里真是不爽啊!”
孙松涛无奈地笑了笑,他必须承认尹为民说的是实情。看来真是各有各的难处啊。他想起了前几天看到的上访信,那些下岗工人为生活的窘困发愁,尹为民们却为送礼和搞评比发愁,两者都是为了更好地生存,但却是有着质的差别啊!
干事小胡走了进来。“孙部长,市委组织部来电话,让咱们去人取一个件。”
“什么件?”孙松涛不知道小胡所说的件是文件还是什么别的件。
“听说是市委组织部长签批的什么信。”看到尹为民在,小胡好象有意不直接说明。
没等孙松涛再问,桌上的电话就响了起来。尹为民看到孙松涛又忙上了,知趣地挥了挥手,示意他要走。
“老尹啊,有空咱们再聊啊。”尹为民笑了笑,估计又上别的领导办公室意思去了。
电话是老干部办主任宁彩莲打来的。
“你好,宁主任,有事吗?”
“孙部长你现在忙吗?”宁彩莲的声音有点急也有点紧张。
“什么事啊?你说吧。”
“你下来一趟好吗?我是在别的办公室给你打的电话。离休老干部张远的女儿来了,正在和我吵呢?这事你下来处理吧,我可挡不住了!”宁主任的话都带哭腔了。
孙松涛从话筒里也隐约地听到了老干部办公室里的吵闹声。
“好,我马上下去。他不敢怠慢,放下电话就往外走,边走边吩咐小胡。
“小胡,不管什么件,你赶紧取回来再说吧。”
老干部办公室在政府大楼的一楼,主要是考虑到便于老干部活动。老干部办有工作人员三人,归组织部管理,老干部工作也是组织部门的一项重要工作, 当然也是一项棘手的工作。区里经济不景气,保工资都很难,老干部们的医药费就成为一项令人头痛的问题。
进入新年以来,市里因为年底老干部上访事件太多,已不止一次的要求各区要努力解决拖欠老干部区医药费的问题,市委领导也知道各区财政困难的现状,但还是要求各区委区政府千方百计想尽一切办法予以解决,同时要注意态度,要好好和老干部们沟通,不要激化矛盾。在常委会上传达市领导讲话时,温伟国只是说希望政府想办法,这就算是他的态度了,而陈区长表现出一脸的无奈,区里是真没有钱。陈明远打趣地说,要是把他卖了能换几个钱,给老干部们发医药费,那他都情愿。因为没钱,所以就没有办法,所以有关老干部医药费的问题也只能是一拖再拖。
正想着,他已经走到一楼,刚过拐角处,就听到来自于老干部办的哭声。
“我告诉你宁主任,你今天要不给我解决,我明天早上就把我爸给你们抬来,我让你们不管。”是一位妇女的哭闹声,那声音显得特别凄凉刺耳,在整个一楼里传得很远。
“你看看你,杨姐,我多时说过不管啊,我也一直在管啊,可区里没钱啊,五个月没有开工资了,这情况你也知道”。宁彩莲没有底气地劝着。
“那个我不管,我也管不了,是你们区领导的事。现在我父亲住院了,你们看怎么办吧。你们区领导吃吃喝喝有钱,我父亲住院你们就没钱了吗?”
孙松涛推开老干部办公室的门,宁主任和卫生局副局长李明龙马上站起身来。这个李明龙孙松涛认识,他在区里可是个能人,这倒不是因为他工作有能力,而是此人有很多社会朋友。别看一天不怎么上班,但区里上下都不敢小瞧这个人。这次卫生局局长正在退休之列,他可是想要当局长的啊。以前有领导提过这个人时,温书记曾用了不屑一说的口吻,说他‘哪凉快就上哪呆着吧’。
“孙部长,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咱们区市容局离休老干部张远的女儿。张姐啊,这位是孙部长。”宁彩莲好象是抓到了救命稻草似的,赶紧把孙松涛介绍给这个哭哭啼啼的张姐。
孙松涛一看,这位妇女四十多岁,穿着很朴素。长相一般,但脸上因于激动和悲急有点变形,显得脸有点长。她父亲的事,宁主任和他汇报过,虽然张远是离休老干部,但因为他是在市容局退的,所以一直以来他的医药费都由市容局来解决。但市容局一直没有很好地处理这件事,那天薛副区长跟孙松涛反映林福的问题时,就提到过,因为市容局不给张远解决医药费,张远的家属大闹市容局,把林福办公室的门窗都砸了,而且也把林福吓到“躲家庄”上去了。
孙松涛也找过市容局的林福局长,但他除了诉苦说难之外,没有什么解决的办法,并希望孙松涛能跟区领导说说,把张远的医药费和放到区里来解决,而不应该把张远一个人放在他们市容局。毕竟张远是离休干部,再说市容局目前也没有这个能力。孙松涛也找过分管市容局的薛区长,薛区长说,张的家属找过他了,他也和林局长谈过了,局里再困难也是应该给人家解决的啊。他也劝过林福,你的小车不做就不行吗?要想想办法啊,他认为市容局还是有办法的,可他的话人家末必听啊。
而此时当孙松涛面对着这哭天抹泪的张远的女儿时,他能说这些吗?
“大姐,你不要激动,”孙松涛见状赶紧安慰张远的女儿,“”有什么话,慢慢说,我们一起想办法。”
还没有开口,张远女儿的眼泪就下来了。“孙部长,我家的情况你还不太清楚,我爸爸的病重了,昨天又送医院急救,现在是脱离危险了,可没有医药费啊,我们家这两年能借到的地方都借了,现在亲戚朋友都躲着我们走,上门的只有要帐的了,我父亲现在就在医院,如果再交不上住院费,医院就要撵人了。可我们找市容局,林福这个缩头乌鱼,连面都不敢露,所以我只能找区里找老干部办。你们要再不管,我们只能把我父亲抬到你们区政府来了!”说完那女人的眼泪又一串串地往下滚。
“你看你,我说张姐啊,”还没等孙松涛说话,宁彩莲马上习惯性地说着套话,“咱们孙部长对你家的事可是没少操心啊,说了多少好话啊。”
孙松涛一摆手制止了她的话。“张姐,对你家的情况和你父亲的情况,我十分理解和同情,区委温书记和陈区长一直在研究如何解决包括您父亲在内的老干部的医药费问题,区里的情况你也知道,确实挺难一下子都解决的。这件事的责任在我没有办好,你放心,我马上就向温书记和陈区长汇报。现在您父亲病重入院,我们一定想办法,决不能耽误他老人家治病。这样吧,你先回去照顾你的父亲,明天我和宁主任去医院去看你父亲,好吗?”
“那好吧,那我就在医院等消息。”不知道张远的女儿是看到再闹下去也闹不出一个什么结果来,还是被孙松涛真诚的态度打动了,她同意了孙松涛的提议。“我父亲的命靠你了。”张的女儿眼泪又流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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